他自然知道陷空山是?她在凡间的洞府,原来哪吒也在。
    可为何?本也该与她缘分消弭的人,除却他外,都能陪在她身边呢。
    他如愿见到了她。
    见到了她眼中?深深的爱意,可并非是?对他的,探出了她所居的无底洞蕴藏佛阵,可非是?他与她的缘。
    他依旧是?个?局外人,事到如今于她而言仍只是?个?陌路人。
    她一声声唤他护法?。
    从前,如今,或许往后,也永远是?护法?。
    “那当年助我化形,赐名于我的恩人......”
    可她却察觉了,就像是?佛印的指引,她鲜少?这样直截了当问他,也或许本与他说过?的话也只有寥寥几句,她的声音还带着略显生分的试探。
    “是?你么?”
    是?他。
    但是?,已经错过?了。
    他看着依旧昏迷不醒的三弟,源于佛祖大法?的佛印,也叫他清清楚楚看清了......
    三弟与喜恰命中?缘法?的纠缠。
    这份缘法?生于执念,又灭于执念,也因执念而绵绵不绝,生生不息,纠缠不止。
    那样深的缘分,从他一路进无底洞,感受到她每一刻的心绪都由?哪吒牵引。
    是?他如今怎样也比不得的缘分。
    他又怎能再说出口,无意插足二人,打扰了哪吒,也会乱了她的心神?。
    临到最后,金吒只是?缄默不言,请辞离开,所有的不甘熄灭,最后只化作?一句——“不必唤我护法?,我也是?你义兄。”
    他只做她的义兄,还能有一丝一缕的缘分在,如此便足够了。
    而凭仅仅一分的缘分,就足以让他还能渡她成仙。
    他在如来大法?面前所言明的,他本该是?助她成仙的那个?人,他还且能够一试。
    ——如此才能真的甘心。
    可是?当灵山他所设的阵法?全部消弭之时,明白蜈蚣精已然失败之时,他没能成功渡她成仙之时,他才明白大法?的用意。
    缘分消弭,意识到他与她早已无缘,这才是?佛祖大法?要?他所做到的,真真切切的甘心。
    究竟是?何?时没有了缘呢?
    佛祖大法?与他言明。
    “你是?天生佛子,虚伪诳诈,假住须臾,诳惑的是?凡人,而不该是?你。”(注3)
    佛祖看着莲花台下的金吒,音色仍无悲喜,只是?教?诲。
    “既不是?你,本就有缘无分。”
    观受是?苦,观心无常,观法?无我。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因法?而生的苦乐应消弭,天生寡情的仙人不该看世间。
    他好似懂了。
    金吒再说不出什么话,直至见到喜恰,面对她仍旧带着无法?克制的生分试探时,依旧说不出。
    “明明你就看着,明明你也一直在灵山......”她这样问他。
    为何?他明明知晓,却从不曾回应呢?
    一切阴差阳错,从那时就错了。
    他以为是?佛祖大法?阻止了他,也的确是?大法?阻止了他,可他自己也没有迈出那一步,从起初就没有。
    有缘无分。
    他没有告诉喜恰他的名字,他没有在误会起初告诉她他才是?她的恩人,更没有在之后的每一次相见透露过?半分。
    无缘无分,无人拦他,拦他的是?他自己。
    疏离,浅淡,是?他这个?人的性子。也是?他与喜恰这场缘,最后的结局。
    “你我已经没有缘了。”
    金吒才明白,是?他自己,让他与她无缘的。
    “我渡不了你。”
    ......
    灵山的梵天钟敲响,响彻整座灵山。
    金吒在法?界中?静心思过?,他亦听见了,一声声细数,正好一百零八下。
    缭绕的青烟将视线遮蔽,檀香浸染了鼻尖,好似再也寻不到任何?那个?雪夜的痕迹。
    法?界却倏然打开。
    眉心一点?浓郁红痣的僧人双手合十,目色温润,缓缓走进其?中?。
    这是?已然走过?九九八十一难,昔年的金蝉子与转世的唐僧成就新生佛陀,僧人功德圆满,重回佛身,禅封旃檀功德佛。
    “金吒护法?。”僧人的音色如气质一般温和,向?他微微颔首,“贫僧奉大法?之命,特来接你出法?界。”
    说是?来接金吒,但金吒早已成圣,并不需要?接引。
    不过?是?奉佛祖之命,叫他真正甘愿放下这段早已结束的缘,金蝉子是?带着答案来的。
    “昔年,我亦算出了喜恰在灵山的正道之果。”僧人含了一点?笑意,“护法?可想听听我的见解?”
    金吒许久不曾说话,他本也寡言少?语,只是?点?了点?头。
    “喜恰生来和善明快,她身有佛缘,这是?你与她的因。可最后能叫她成仙的果,是?她本身的善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