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白城往事 >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下毒
    槿榕替主人着想,见阿秀太过嚣张,是可忍孰不可忍,便做了一个小小的局给她一个教训。
    槿榕出身遗贵府邸,性子里自然也染上了些许封建官僚大宅里的糟粕。但是,顾疏玲并没有责怪她,只是看着她问:“可会伤人性命?”
    “不会,只让她痛上一阵心有余悸。”
    “我既不想随意伤人性命,也不愿被人抓得把柄。”这是顾疏玲的要求,也是她的原则。只要不恨到极致,就无需以鲜血和生命来偿还和原谅。
    槿榕点头:“小姐放心。”
    没过一阵,便有晓风过境了,吹得红叶翩翩,黄花旋转,倒也真有秋的萧瑟了。
    槿榕担心这风引得感冒加重顾疏玲病情,便劝道:“小姐,这风委实有些冷了,我可受不了了,我们回屋歇着吧?”明明是怕小姐受不了,却偏要说自己受不了,这也是一种能力吧。
    顾疏玲看她一眼,这丫头唇红齿白满面红光,哪里有半点儿受不得的样子?倒是自己,那莫名其妙来的病似乎的确是把她的身体搞得差了很多,而且因为吃药还导致她的生理系统有些紊乱,就比如说月事。然而,这总会好的,而且也没什么要紧的,想想也就罢了。
    看槿榕一番苦心,顾疏玲便也不说什么,只是理了理大衣的衣襟,便很听话的回去了。她自修养她的,大部分事情都让旁人去做了,就连刚接手不久的沈家的某些生意也被沈老爷借故派给了别人。她如同赋闲在家的闲人,整天在房里待着,或是伺弄她的海棠花。
    而槿榕,她亲自下厨,做了些糕点给阿秀送去。这些糕点看着平常,却绝不普通,里面加了少许的活血的东西,别人吃了或许只会赞一句味道不错,但若孕妇吃了就不一样了,虽不会伤及大人孩子,但却会让大人腹痛不止。而这些活血的东西却又不是药物,更与堕胎药扯不上关系,就只是很单纯而常见的食材。就连装这糕点的都不是用的平常盘子,而是用了一个藤条精心编织而成的果盘,两厢衬托,更是自然而质朴,且让人食指大动。
    东西送到了阿秀那儿,却说是来赔罪的,槿榕眼神一闪,语气却别提多真诚:“秀姑娘,前日里是我嘴贱不懂事,亏我虚长了这些年,竟只会瞎说了。便只好做了这些糕点来,秀姑娘若是不怪,便且赏脸收下,要不然便是不原谅槿榕,槿榕当真要愧疚死了。”
    这话说得真心,又无下限的放低了自己的姿态,进而就突出了阿秀的地位,这让阿秀十分欣喜。况且,人家已经这么真诚了,若自己还端着个架子绷着,就太不近人情了。
    于是,为了给大家营造一种自己雍容大度平易近人的假象,阿秀亲切的笑,以一种领导的姿态搀起槿榕,道:“哪能呢,我怎么会真的怪你呢?这糕点香得很,我又是只好吃的猫儿,怎么会不收呢,我啊还生怕槿榕你舍不得给呢。”说着就遣人把东西收下,摆在桌上,又道,“可惜我刚刚吃了一斤糖炒栗子,实在是饱得很,暂且放着,我待会儿就吃。”
    槿榕道:“秀姑娘肯原谅奴婢的过失,当真是好极了。”
    又是一番闲话,槿榕便很识相的告辞了。
    看着那一盘糕点,果真是香得醉人,让人不自觉的咽口水。被拨来照顾阿秀的小丫头芜香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那糕点,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的食欲,但并不是每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都有阿秀那般的成熟的,所以她终于忍不住道:“秀姑娘趁热吃啊,凉了就不好吃了。”
    “赏给你了。”阿秀眼神泛光冷冽一笑。
    “啊?真的?”芜香惊喜得眼睛里都是光。
    说起来,芜香并不是叫芜香的,她刚被买来的时候,沈夜白正在想到底给阿秀准备哪一种兔头好,是麻辣还是五香,或者鱼香?他本来想阿秀是湖南人,应该喜欢麻辣的。然后就听见芜香对管家自报家门说自己叫五香。沈夜白当下对厨娘拍板道:“对,五香的,就要五香兔头!”
    然后,沈夜白就见到了这个长得一点儿也不五香的丫头五香,他奇怪人怎么取一个这样的名字,便自作主张的替人改了一个字,然后五香就叫芜香了,就被派到了阿秀身边伺候。
    芜香也是好吃嘴,抱着那糕点啃得没有一点儿吃相,让阿秀有点儿不满:这都是什么丫鬟啊?素质呢?如夫人不是夫人啊,干嘛用这样的货色来敷衍我啊。
    芜香问道:“这糕点好好吃的,秀姑娘为什么不吃啊?多浪费啊。”
    “呵,这种深宫争宠的事儿我在长沙就见得多了,”阿秀冷笑道,“谁知道蜜糖似的笑容背后包藏着怎样的祸心?”她摸了摸尚未凸起的小腹,严肃道,“我可得谨慎点儿,怎么能让她们害了我的孩子?”
    芜香啊了一声,咬了一半的糕点从嘴里掉出来,骨碌一声滚到了地上,心疼得哟。她舔了舔嘴角的残渣,似乎是在回味,但心里却有点儿怵,问道:“啊?秀姑娘的意思是,这糕点里……有毒?诶,我……都吃下去了……”
    阿秀又没有瞎,自然看得到,她之所以不阻止,一是觉得少夫人那边不会那么蠢直接拿了会毒死人的食物来,这不把事情闹大让人直接逮着自己么?其二,她也着实觉得芜香实在太愚笨,就算里面有毒把人毒死了,她也没什么损失,还能大大得利。可是现在看来,里面应该是没有毒的,罢了,就算是为了孩子积阴德吧。
    阿秀这样想着,然后回答:“没事儿,我只是说小心点儿,又没说里面一定有东西。”况且,就算里面有专门针对孕妇的,你吃了也没什么大碍啊,还能饱餐一顿。
    这样一说,芜香的心又放宽了,继续吃糕点。而阿秀则是越看越不顺眼,心道怎么就给自己一个这样的下人,简直是掉面子。
    正郁闷着,突然觉得手臂有些痒,阿秀便抬手挠了挠,然后,脸上有有点儿痒,她想大概是天气太干燥了,改天得去多买些胭脂水粉什么的,对了,听说珍珠粉用来敷脸效果也是一级棒的。
    然后,吃得直打饱嗝的芜香抬起头来看着阿秀,指着她的脸,惊讶道:“诶,秀姑娘你脸上怎么长红点儿了?”
    “什么?”以色侍人的女子最怕红颜老去容颜不再,当然,也没有那个女孩子可以接受脸上突然长出一串红疙瘩。所以,阿秀也是有点儿慌,催促芜香拿了镜子来,然而,等她看到脸上那小颗小颗的但却连在一起的小红点儿,惊呼一声,然后双手就按在脸上,挡住那红点儿。
    而她抬起手的一瞬间,芜香又是惊呼:“不止脸上,手上,秀姑娘,你手上都是!”
    果然,像是在土里埋了太久而集体生根发芽的种子一样,无数的红点儿像是密集的星子从她手背上冒了出来。阿秀惊慌失措,拨开袖口,竟见自己的腕上肘上都是连成一片的红点儿,她低头看,却连她的脖颈锁骨上都有,一时间,就像雨后春笋般,这些红点儿疯了一样的在她全身蹿出来。
    “啊!”阿秀大呼一声,镜子被带下去,啪的摔了个粉碎,砸在她脚下。而此时,随着那些红点儿的不断冒出来,她竟感觉痒,很痒,浑身都痒酥酥的,比痛还要可怕,像是从心里从骨子里痒出来的,挠都挠不住。
    阿秀惊慌失措,挠得手背都出了血丝,红通通的五道指痕,像是被猫爪子狠狠的挠了一样,然而,无论她怎么挠,也止不住这痒,更止不住红点儿生长和蔓延的速度。
    从破碎的镜片上,阿秀看着顶着无数个满脸红点儿的自己,终是大叫一声,然后把桌子上的茶壶啊糕点啊都一股脑的扫了下来,对着芜香大喊:“医生,快去找医生!”
    芜香也是被这架势吓到了,愣了一下子,然后噔噔噔的就跑了出去,一路高喊:“不好了,秀姑娘出事了!大夫,大夫,医生,快来人啊!”
    而阿秀,她捂着自己的脸,但手上已布满了小红点儿,连在一起,像是一大片红色的胎记。
    她瘫倒在床边,想了很多,心里满满的都是恨:顾疏玲,你不敢害我腹中胎儿,便要害我毁容,让我失去沈夜白的宠爱。顾疏玲,你好毒!
    若真是如此,以色侍君者,色衰而爱弛。阿秀自认为沈夜白喜欢她只是一时的好奇和新意,若失了这些,失了容貌,那么这宠爱便难以保持。而没了沈夜白的宠爱,她一个备受冷落的丫头怕是很快就会失去孩子,然后失去筹谋已久的所有东西。
    小姐与丫鬟,夫人与小妾,似乎便是天生的敌人,就好像高贵与贫贱,注定是相反的。
    而随着芜香的一路狂奔而口无遮拦,几乎整个沈家都知道了:秀姑娘出事了。
    沈夜白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把父母抛在身后,便冲到阿秀身边去。他从芜香焦急而无措的只言片语中,知道槿榕送了糕点过来,然后阿秀便出事了。他本不愿把一个人想得这样狠毒,可似乎顾疏玲的行为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想。他无法想象,顾疏玲居然真的会对阿秀下手,用这么残忍的手段害阿秀与腹中的孩子。
    人已经到了屋外,可医生正在里面治疗,而阿秀,她死活不要沈夜白进屋。她大声道:“不,不要进来!我不想你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你如果进来,我……我就死在你面前!”
    沈夜白从没见过这样要死要活的阿秀,而从她偶尔的痛呼和呻、吟中,他预感不好,他怕,怕会看到满身是血的阿秀,看到医生出来抱歉的告诉他已经尽力。而这愤怒,这悲惨,这心焦,便都是来自于顾疏玲!
    一时间,沈夜白怒发冲冠。
    而顾疏玲她们自然也听到了风声,她手里捻着一块方形的糕点,正是槿榕做的。她细细品尝着,然后道:“味道果真不错。”
    山楂、柿子、薏米……这些东西对于普通人而言的确是不错的,尤其是遇到了一个厨艺高超的人,便更是一道珍馐。
    然后,她们就听到了芜香惊惶失措的一路大呼:“不好了,秀姑娘不好了!”
    顾疏玲觉得有点儿鲠,喝了半杯茶水,这才皱眉道:“这个丫头风风火火的,沈夫人他们怎么会把她安排到阿秀身边?”
    “这丫头叫芜香,听说还是少爷赐的名。大概是看她手脚麻利,且刚来,身世又清白,所以才会如此吧?”
    顾疏玲听到那句“不好了”,又问:“这东西果真不会害人性命吧?”
    “绝对不会,”槿榕笃定道,“早年在贝勒府时,就曾亲眼见着福晋这样治一个婢女,只让她痛了半日,什么事也没有,却让那恃宠而骄的婢女乖顺了很多。”
    “行吧,就这样吧。想来兴师问罪的人就快来了,你可得准备好了啊。”
    “小姐放心,”槿榕指了指果盘里的糕点,信心十足的道,“东西这里都还有,如果少爷怀疑,我大可以当场吃给他看。至于其他的,奴婢只是一个大姑娘,如何会晓得那么多?”
    顾疏玲皱眉笑看着槿榕,只觉得对比起来还是文竹可爱得多,虽然她经常说一些八卦啊段子啊之类的,但却没有这么重的心思。
    而两个人闲聊间,火急火燎且护犊子不讲理的沈夜白已经杀到了门口,同样是人未到声先到的老套路:“顾疏玲,滚出来!”
    顾疏玲心里轻叹,唉,你要是哪次能够淡定一点儿,不这么大火气,我还是很期待的。
    而这一次,火气明显更盛啊,这还没有走近,就闻得到那噼里啪啦燃烧的焦味儿。
    槿榕上前挡住沈夜白,还在福身行礼,却被啪的打了一巴掌,这清脆的,打得槿榕都懵了。
    从来不打女人的沈夜白,他居然就这么干脆果决的直接给了拦住他视线且还是顾疏玲丫鬟的槿榕一巴掌。然后,他猛地把槿榕推开,人已经站到了顾疏玲面前,怒吼道:“你又在作什么妖?”
    都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呢,更何况沈夜白当着主人的面打了人家的陪嫁丫鬟?
    而这打人的人却是没有丝毫觉悟,还痴心妄想想要打了丫鬟之后再打主人,却在抬手的时候就被槿榕一把抱住,喝道:“少爷!”
    顾疏玲的手揣在兜里,捏得很紧,时刻准备着去拦那个可能打在自己脸上的巴掌。看到槿榕抱住沈夜白的手,让他不得不放弃了愤怒的掌掴,顾疏玲这才松开手来,再淡定的拿出来,道:“这么怒发冲冠的,又是谁招惹我们的沈少爷了?”
    碍于被一个女人死死的抱住手,沈夜白不得不放弃了打顾疏玲两巴掌的想法,气呼呼的甩开手,道:“是你给阿秀下毒的?”
    “下毒?我么?”顾疏玲轻笑,“好在你没污蔑我下蛊啊。”
    沈夜白粗暴的打断她的话:“别和我扯那些有的没的,我只问你,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在糕点里下毒?”
    槿榕突然插嘴:“不关小姐的事儿,是我。”她扑通一声跪在沈夜白脚下,抓着他的衣摆,手指捏得很紧,道,“前些日子我口不择言得罪了秀姑娘,所以今天特地做了糕点去道歉。可是,少爷,我没有下毒,我没有害人!”
    然而,沈夜白并不相信:“顾疏玲,你敢做不敢当,居然让别人替自己背黑锅。”
    “你始终不信我?”顾疏玲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从始至终的不信任,是不是也是另一种专一?
    “始终不信,”沈夜白道,“你一直都谎话连篇,不值得我信。”
    “真的,不是小姐,我也没有下毒,”槿榕抓起果盘里的糕点就往嘴里塞,“少爷,里面没毒,没有!我尝给你看,你瞧,没有毒!”
    顾疏玲看着槿榕的动作,又看看沈夜白纳闷的眼神,冷冽问道:“阿秀死了?”
    “没有,”一想不对啊,这是非要想着阿秀死么?沈夜白不高兴了,“你就那么想阿秀死?”
    “那她的孩子死了?”
    “不知道,”这也不对啊,怎么老是死啊死的,而且不是阿秀就是孩子,这多大的仇多大的恨啊!“你到底想说什么?你就那么盼着他们死么?”
    “不是,”顾疏玲偏头睨他,“你说我下毒,可他们都好好的活着,请问,这是什么毒?呵,是你傻还是我傻。毒,我如果真的要下毒,那么你现在也不会有时间来我这里厉声质问,而是应该守在她尸体前长歌当哭。”
    虽然很有道理,但是沈夜白就是想要打人怎么办?另外,这女人嘴巴太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