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白城往事 >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过敏
    槿榕送了一盘糕点给阿秀,可却送出了问题,阿秀全身都长满了红色的小点儿,密密麻麻连接成一片片的红疙瘩。
    而女为悦己者容,阿秀死活不让沈夜白进屋,医生又忙着治疗,没有出来,所以不知情况究竟如何的沈夜白越想越气越想越怕,决定去揪出始作俑者。而这个始作俑者,自然就是顾疏玲无疑了。
    怒气值爆表的沈夜白直接给了拦人的槿榕一巴掌,还想再打始作俑者的时候,手却被槿榕死死抱住。而他的怒气,在顾疏玲一通嘴炮之下又全部转换为憋屈。
    顾疏玲就是这么有能耐,与槿榕的行动也配合得相当好,她面对沈夜白来势汹汹的质问,只冷声问了几个问题,便问得沈夜白哑口无言,而槿榕亲自试吃又证明她送去的糕点绝对没有毒。
    沈夜白心累,这个女人是不是每次都有办法让他的愤怒变成憋屈,把他的有理有据变成无理取闹?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虽然狠毒,嘴也毒,但她的话就是那么有说服力。这也让他暗自发誓,下一次如果还要教训她,坚决不说话也不听她说话,上去就直接动手。管他什么好男不跟女斗的绅士风度,她一说话了,那就糟糕了。
    而这一次,顾疏玲已经说话了,而且实打实的把沈夜白说得无语凝噎,只得不停的深呼吸。
    尽管如此,沈夜白可没有忘记阿秀受的苦:“就算没有毒,也一定是你暗中搞鬼。你从来就见不得别人好。”
    笑话,她顾疏玲怎么就见不得别人好了?袁世凯复辟当皇帝,段祺瑞上位当总统,蔡元培接管北大……这些她都看得过去啊,别人好不好关她什么事啊?她只是见不得别人踩着她上位,见不得别人把自己的好建立在她的不好上面,仅此而已。
    “就算我见不得她好吧,也不能说就是我的错吧?照你的说法,我看不得别人好,医院里每天有那么多病人,乱葬岗每天有那么多死人,都是我暗中搞鬼?”顾疏玲说得自己都笑了,“就算我是白莲教的教主吧,也没有那么大的力量来诅咒那么多人吧?”
    明明知道顾疏玲是在把点放大到面,导致整个话题的崩塌,可沈夜白就是没有办法把它从原先的状态搬回来。这仿佛就是他为什么每次都输给顾疏玲的原因。
    对于这种嘴巴厉害心也歹毒的女人,沈夜白这样的学生太过吃亏,怕也只有学着腐儒的模样,一边作揖一边倒退,并且重复着“社会,社会,惹不起,惹不起”。
    说是说不过了,打也不能打了,沈夜白那个憋屈的啊,就像是看着老婆给自己戴了顶翠绿色的大帽子而不能发怒,还要高高兴兴的把帽子扶正了问老婆这帽子好不好看。沈少爷很累,心累。
    他跺了跺脚,不知该如何说起,只能嘟囔道:“不知所云,不知所云。”
    顾疏玲倒觉得此时的沈夜白可爱得很,这种另类的“怒而不发”配上他的面容和表情,的确是旁人没有的萌。毕竟笑起来有酒窝的男孩子很常见,可撅起嘴来也有酒窝的人就很难得了。大概他自己也不知道吧,否则就不会做出这样的表情来了。
    而匆匆跑来的芜香算是拯救了这种尴尬,她脚底生风呼呼的跑进来,道:“少爷,少爷,夫人要你回去看秀姑娘。”
    “怎么?阿秀怎么样了?”沈夜白双手按上她的肩,焦急的问。
    “不知道,秀姑娘不让进。”
    听到这里,沈夜白那炸药桶一样的性子又一次被这一颗火星点燃了,他猛地回身,道:“既然现在双方都在,那么就来对质一番。芜香,你说,阿秀到底是怎么被害成这样的!”
    芜香看了看少爷,又看了看槿榕,目光最后落在果盘里的糕点上,眼睛都亮了,然后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情不自禁的哇了一声。
    沈夜白也注意到了,便引导性的问:“阿秀是吃了这糕点才不好的对不对?”
    三个人都看着芜香,芜香却又咽了咽口水,这才摇头:“不是。”她小心翼翼的道,“糕点是我吃掉的。”
    三个人都是一愣,沈夜白心道:“难道我真的冤枉顾疏玲了?”
    槿榕心道:“阿秀既然没有吃下糕点,那后面的事情是怎么回事?难道还有别的人也看不惯她,所以在我们之前就对她动手了?可为什么让小姐来背这个黑锅。”
    顾疏玲则挑了挑眉,心道:“制造陷阱的猎人仿佛成为了掉入陷阱的猎物啊。”
    见三个人都没有说话,芜香又咽了咽口水,眼巴巴的道:“我能不能……”很明显,她是问,自己能不能吃那糕点。
    槿榕有点儿晕,这个丫鬟是不是很不合格啊,你说这关键时刻不能为自己的主子夺得有利地位也就罢了吧,毕竟年纪小,又是农家出身的,没有经验嘛,可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眼巴巴的盯着那吃食,没一点儿靠谱的。
    顾疏玲瞥了她一眼,目光落在沈夜白身上:“如果沈少爷已经明白事情始末,那么这作为物证存在的糕点便拿去吃吧。”
    闻言,芜香眼巴巴的看着沈夜白,等他首肯。沈夜白还有什么可说的呢,颓丧的点了点头,道:“吃吧。”
    如闻释令,芜香猴子一般的跳上前去,满心欢喜的吃着,只觉得香甜可口,人间美味。
    芜香倒是吃得高兴了,弄得沈夜白尴尬了,他脑子里一直飘过一行字:难道我真的冤枉她了?
    槿榕则道:“芜香,你要是喜欢吃的话,尽管来找我,我闲着呢,可以教你的。”她之所以这么说,除了缓解尴尬之外,还想替主子收服这个丫头,让她成为她们安排在阿秀身边的暗桩。
    芜香心思单纯,脑子似乎也不太好使:“好啊好啊,可是我手笨,怕学不来。”这倒是实话,她只是一个吃货,可不是一个厨子。
    槿榕瞧了瞧顾疏玲,见小姐并没有阻止自己的迹象,便道:“那我每次做了好吃的都给你留一份,到时候你来找我就是。”
    “不,”却不想芜香居然拒绝了,她舔了舔嘴角,吧唧吧唧嘴巴,摇头,伸出两根手指头,“一份不够吃,能不能留两份啊?”
    槿榕哭笑不得,但却仍是点了头。
    沈夜白也看着的,他只觉得这两人一个爱吃,一个会做,倒也真是一对好搭档,却丝毫没有想过这是否是槿榕用来收买人心的一种方法。毕竟,宫斗宅斗什么的主角都是女人,而像他这样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则是完全游离于争权夺利的阴谋之外的。
    芜香是奉了夫人的命令请少爷回去的,这匆匆忙忙的吃了几块糕点之后,便又风一般的奔回去。
    顾疏玲道:“你的伤势怎么样?我那里有上好的伤药,效果不错的。你等等,我给你找找。”
    槿榕这才摸着被沈夜白打了一巴掌的脸颊,有些微感动,道:“没事的,小姐,不必麻烦了,我皮糙肉厚的,没事的。”
    明明刚刚脸都被打红了,可现在却一点儿痕迹都看不出来,这一点顾疏玲也是佩服得很。可她还是问:“果真没事?”
    “没事,”槿榕道,“我有经验得哩,虽然那一巴掌看着挺重听声也挺响,可我顺着那力道,看似被打得很惨,实际上什么事也没有的。以前在贝勒府的时候,有个嬷嬷教我的,屡试不爽的呢。”这一语之下,便可猜想这丫头在贝勒府的时候被打过多少次了,可怜。
    顾疏玲不说话了,但心里却还是有点儿同情的,如果自己不是阴差阳错顶替了顾家大小姐的身份,那么现在说不定也跟这些被人毒打的丫头一样。
    而槿榕,她却又道:“芜香说阿秀并没有吃糕饼,那怎么也会出事?难道有人也存着一样的心思并且快我们一步么?”
    顾疏玲摇头:“说不准,但我总觉得也许这一步棋走的并不正确,倒成了他人手中的招数。”她道,“要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便亲自去一趟的好。”
    说走就走,等她们姗姗来迟的时候,医生已经出来了,可阿秀还是不肯让人进去。
    医生是这样说的:“阿秀姑娘的情况,应该是过敏。”
    “过敏?”沈夫人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眼神瞥了顾疏玲一眼,特意大声问道,“难道不是被人下药了?”
    “夫人多虑了,”医生道,“阿秀姑娘手上脸上全是红点儿,再加上她一直喊痒,这分明就是过敏。只是她也想不出自己对什么过敏,再加上脸上都是红点儿,女孩子嘛,总觉得不好见人,所以才会这样的。”
    沈夫人紧张兮兮的问道:“那这个过敏不会伤到她肚子里的孩子吧?”
    “不会的,但是因为怕伤到腹中胎儿,所以我也没办法随便开药,只能用些药膏,因此那红点儿可能消散得会慢一些。”
    沈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放心的抚了抚胸口,她那宝贝的乖孙子哦,幸亏没有出什么事。
    而沈夜白,他突然想起什么,便唤住芜香:“芜香,把没吃完的糕点拿来给医生看看。”他怀疑阿秀是不是对这些糕点过敏?
    芜香有点儿小委屈,但还是听话的从一旁拿了一个藤条编织而成的果盘来。
    沈夜白道:“叫你拿糕点,怎么拿的果盘?”
    芜香嘟了嘟嘴,委屈道:“糕点都被我吃完了,只剩盘了。”
    沈夜白哭笑不得,这到底是谁派给阿秀的丫鬟,除了吃,还会干别的吗?
    而那医生则顺手拿过果盘,凑近闻了闻,皱眉道:“难道是对这藤条过敏?”说着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但那糕点病人又没吃,自然不会是过敏原,而她之前所接触的东西,恐怕也只有果盘才有可能了。所以,医生有点儿头疼,但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猜想,“我想糕点没有问题,阿秀姑娘可能是对藤条果盘过敏。”
    一片死寂。
    听说过对漆树过敏的,对鸡蛋过敏的,对海鲜过敏的,对鹅肉过敏的,但你跟我说有人对藤条过敏?这……这简直是……那这么说,是不是连同藤椅和果篮都过敏啊?
    众人只觉得难以接受,头顶似乎有一片整齐的啊啊声。
    沈夜白更是不知该说什么的好,你这……他怀疑过糕点里有毒,怀疑过糕点让阿秀过敏,可谁知最后的罪魁祸首居然是果盘?你让这脸往哪儿搁?
    沈家二老想必也没听过有人会对藤条过敏的,只觉得自己真是白活了五六十年。
    至于顾疏玲,她莫名的想笑,槿榕费尽心思的想用食物给阿秀一个小小惩罚,结果阿秀动也没动,却被装食物的盘子祸害了。这阴差阳错啊,果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但沈夫人还是有的说的:“虽说吃的没问题,但谁知道是不是有人故意拿了藤条来想让阿秀过敏啊,人心隔肚皮,这可说不准啊。”
    这阴阳怪气的声音,这抑扬顿挫的音调,顾疏玲不屑的冷哼一声:“的确是人心隔肚皮,谁能想到有人居然会对藤条过敏的?”
    一时间没有言语,倒也的确没人想得到。
    而沈夜白,听到阿秀只是过敏没有大碍,他自然是大大的放心啊,当即跑到门口,朝里喊道:“阿秀,阿秀,让我进来看看你好不好?”
    “不要,我不想你见到我这个样子。”
    然后,接下来的十来分钟,两个人就围绕着“我要进来看看你”和“不要,我丑”的话题来回打太极,给围观的人塞了一口大大的狗粮,差点儿没把顾疏玲噎死在当场。
    顾疏玲心道:都说社会才是最好的学校,果然如此。阿秀虽然没有正儿八经的上过学,但在戏楼子里面总是学过几年的,所以倒也大致识字,而那千古流传的戏词里面蕴藏的道理,她也大都懂得。就像阿秀此时死活不让沈夜白进门,便是借鉴了倾国倾城的李夫人死前因容貌憔悴而不见汉武帝的典故,宁愿忍受孤独也不要对方瞧见自己不如往昔的容颜,进而只在对方心里留下那最好的印象,欲擒故纵,为的是将来。
    然而,阿秀始终没有李夫人的执着,又或许她本身就是想要借推脱来引起沈夜白更大的兴趣和怜惜,所以,几番交锋之后,她居然松口让沈夜白进去了。
    戏早就完了,想看的也看不到了,接下来的怕也只有人恩爱虐狗的戏份了,顾疏玲可没有自虐倾向,也没有进去好好安慰病人一番的宽容。谁还不是个病人,谁还不是个宝宝呢?
    顾疏玲扭头便走,却被沈老爷拦住。她淡笑着看沈老爷把刚刚擦好的眼睛架上鼻梁,语重心长的道:“疏玲啊,前些时候你病着,沈家的生意也只能丢给外人打理。但外人始终是外人,我放心不下。而夜白,唉,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哦,更是撑不起来,所以我想……”
    顾疏玲心知肚明,沈老爷是想借着生意的事情把她支出去,好让阿秀好好养胎。按理来说,已经把阿秀当作潜在敌人的顾疏玲是不会答应的,但她却深知掌控住经济大权便是掌握住了其他,而且,顾家那边又传来消息,说是要扩充军队。这钱自然没办法全部从赋税里来,要不然干嘛要把女儿嫁到首富家里啊?
    所以,顾疏玲立即接话道:“爹,我身体已经好很多了,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去做的,尽管说就是了。”
    沈老爷欣慰的笑:“南京那边有一个特别重要的合同要签,我老了,跑不动了,而夜白又实在拿不出手。我想来想去,也就只有你了。”
    “爹说的哪里话,这是我应该做的。我明天就启程去南京,一定不会误事的。”
    就这样,顾疏玲坐上了去南京的火车,而这一次与她同行却不是槿榕,而是芜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