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白城往事 >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英雄救妹
    沈夫人寿辰之日,顾疏玲却把身怀有孕的阿秀推入了水中,导致孩子没了。沈夜白头一次萌生了杀人的念头,他阻止了眼神阴鸷的沈夫人,自己把骨节捏得咔咔作响,一步步的走向顾疏玲。
    没有人敢阻拦他,就连刚刚把他按住了的人也不敢动,因为他们从来没有看过这么阴鸷毒辣眼神的沈夜白。
    不需他人来说,顾疏玲也感受得到沈夜白的憎恨,以及冲破理智的杀心。可是现在,她真的没有力气逃脱,别说截住他的手,就是大声解释也是很费力的。所以,她靠在拱门上,看着那个男人,那个曾经给予过她最美好笑容的人像是堕天使一样一步步向她靠拢。
    顾疏玲微微抬头看了看天,大白天呢,好白的云,跟棉花糖似的,这样的白日,他会怎样?会杀了自己么?
    无力再想。
    而沈夜白,沉重而悲愤的脚步已经到了,就停在她身前,眼看着又是一个清脆洪亮的耳光。
    顾疏玲多么想笑啊,呵,这个男人是她的克星吧?要不然自己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败在他手下呢?为什么啊,难道当日的一个笑容和一饭之恩就得这样去还?
    然而,在那火辣辣的一耳光落在顾疏玲脸上之前,却有一个宽大而温暖的怀抱护住了她整个身子,而手掌却抬起截住了沈夜白的耳光。
    威风凛凛,从天而降的神一般的人,上演着一出标准的英雄救美。
    那个怀抱太温暖,那气息也太熟悉,就连那气场都是治愈系的,一切的一切,包括那人呢子大衣上的微刺的触感都让人心安。顾疏玲抬了抬眼皮,声音很轻:“兄长。”
    是了,是顾淮深,又是顾淮深。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但是只要阿玲受伤害,他就一定能够及时出现替她挡灾。
    顾淮深仍是一身墨绿色的军装,外披同样颜色的军大衣,是人们印象中的少帅模样。他一条腿在拱门边,一条腿已经跨进院子,披风一扬,便把顾疏玲全部笼在了他的护佑之中。然后,戴白手套的手快速出击,像是坚固不催的堤坝,便把那逞凶斗狠的耳光拦截在外,任沈夜白如何使力也动不得半分。
    顾淮深的出现让在场的人倒吸了一口冷气,而沈夜白的怒火并没有因此而熄灭,反倒是觉得就是这种仗势欺人才让顾疏玲敢对阿秀下手,所以,他冷眼盯着顾淮深,语气很冷:“呵,一丘之貉。”
    顾淮深右手截住他的耳光,左手却搭在阿玲肩上,颇为心疼:“阿玲,怎么了?”
    “兄长,谢谢你。”她不抬头看他,“我没有推阿秀入水。”
    “好,你说没有就是没有,我信。”与沈夜白的态度截然相反,他简单粗暴的就信了。由此一句,他已然晓得这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了,还不是为了那个阿秀。他解下披风搭在顾疏玲身上,朝那边呆愣住了的侍女喝道,“还不快带大小姐去休息。”
    侍女动,而沈夜白哪里肯让这杀人凶手离开,另一只手就要去抓。
    顾淮深眉头一皱,放开截住他巴掌的手,然后右脚一抬,直接把沈夜白铲倒在地,军靴就踩在沈夜白的手边,只要再挪一厘米就可以踩到他的指头。
    这时,侍女已经匆匆过来,搀起顾疏玲便要带回房间去。
    而这时,顾疏玲已经觉得疲倦得睁不开眼了,冷水顺着发梢嘀嗒嘀嗒的往下淌,鼻血也是嘀嗒嘀嗒的往下落,她迷迷糊糊的唤:“兄长……”
    顾淮深抬手擦净她脸上的血,疼惜的看着她:“阿玲,我相信你没有做,你去休息吧,剩下的事儿,兄长替你做。”
    “好,兄长,”她说,“不要杀人。”
    护妹狂魔嘛,看到自己的妹妹被人欺负成这个样子,照他的性子,像多年前提刀砍特派员一样的事的确有可能再次发生的。可是,顾疏玲却要他不要杀人。明目张胆的杀人,既不能改变什么,反而落人口实,自己也手染鲜血,得不偿失。
    顾淮深不太会拒绝阿玲的请求,所以他点头,眼神一一扫过在场的所有人,这才沉声说道:“好,兄长答应你。”
    待人走远,顾淮深才大声道:“闲人都给我滚!”
    噤若寒蝉的人群像上了发条的玩具,眨眼之间就没了人影,只剩下沈家二老和沈夜白还在。
    沈老爷终于没有擦眼镜了,从刚才的冷眼旁观到现在得眉头紧皱皱纹突破天际,他看着顾淮深腰间的配枪,觉得命苦,这兵痞怎么来了?
    而沈夫人,她仍是阴鸷的眼神,只是人老了到底不比年轻人的活力,这阴鸷里带着深深的衰老。
    沈夜白已经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擦伤的膝盖和手肘,愤怒而不甘的瞪着顾淮深,他说:“你们一家人都是刽子手!顾疏玲这个毒妇,我要杀了她!”
    话音未落,他便被顾淮深扯着领子拽了过来。顾淮深的手指卡在他喉咙上,逼得他把话都咽了回去,而那逐渐增大的力道,更是要让人窒息。
    然而,沈夜白并不求饶,他握拳就去击顾淮深的肋骨,脚也不老实的去踢他的小腿。顾淮深身子一侧,但扼住沈夜白喉咙的手却不肯放开,然后出腿去踢沈夜白的腿,紧接着猛地一个旋转,人已经到了沈夜白身后,但手臂还是环着沈夜白的喉咙。
    沈夜白被箍得很紧,脸上青筋也暴露了出来,生死之际的力气是极大的,当即反手就是一肘,打在顾淮深身上。顾淮深闷哼一声,放开对沈夜白的钳制,身形快移,一拳正中沈夜白的下颌,差点儿没把人下巴打歪了。
    打得激烈了却连剧痛都没感受得到,沈夜白只想着报仇,当即就用在顾家特训之时的招式还击了回去。
    这招数本就是顾淮深教的,他自然知道怎么反击。所以,三拳两脚也是打不到他的。可是,堂堂顾少帅哪里有过这样的屈辱?沈夜白那狠狠的一肘他可是记着呢。所以趁着躲避的空隙,顾淮深助跑两步,像是飞檐走壁的大侠一样,从那种倾斜的角度,踩着拱门就蹬了上去,然后一纵跳出了沈夜白的攻击范围,大长腿甩出,狠狠的击在沈夜白的肩膀,很瓷实的声音。
    沈夜白像是被定住了,呆呆的站了几秒,这才开始跪倒喊疼,一时间,肩膀和下颌的疼痛都齐齐袭来,他简直怀疑自己的骨头是不是都被顾淮深踢碎了。
    顾淮深没有再出手,他站在原地,眉头拧了拧,左手捏紧,在袖筒里微微抖了一抖。
    而这时,免费看了一场打戏的沈家二老这才反应过来,比起孙子,当然是儿子更重要咯,所以就连沈夫人她的阴鸷也没了,变成了惶恐和担忧。
    两个老人就差跪在顾淮深面前了,他们扶起一直喊痛的沈夜白,一再恳求:“顾少帅,就算此事是小儿不对,你也教训过他了,请你高抬贵手吧。”
    “你们知不知道,从来没有人敢打阿玲,连我父帅也没有打过。我顾淮深放在心尖尖上疼着宠着的人,凭什么就要让你们屈辱毒打?”
    沈夫人道:“难道我孙儿的一条命都不可以抵吗?”
    顾淮深眼神一冷:“阿玲说了,她没有推那个女人。”
    “那难道是阿秀自己跳下去的吗?”沈夜白忍痛道,“你和顾疏玲一样,是非不分黑白颠倒!”
    “也许是她自己跳的,也许是池子里的水鬼拉她的,反正绝不关阿玲的事儿。”顾淮深顿了顿又道,“阿玲说没有就是没有,我信她。”
    “伤的不是你的妻子,死的也不是你的儿子,你有什么资格相信一个杀人凶手的话?”
    顾淮深冷笑,呵,是,伤的不是他的妻子,却是比妻子更重要的姑娘。死的也不是他的儿子,可他也体会过类似的感情。所以,他反问道:“那你又为何信阿秀的一面之词?”
    因为喜欢啊。爱一个人便是分不清真假,甚至连谎话都愿意相信和爱。
    沈夜白被下颌和肩膀的剧痛折磨得说不出话来,翻着白眼看着对方。而沈老爷这样道:“顾少帅,你我各退一步,互不追究,何苦伤了两家的和气,损了我们共同的利益?”
    这话其实很对,两家人其实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且,阿玲也求他不要杀人,便让顾淮深伤筋动骨略做惩罚吧,要不然闹僵了也是不妙。至于报仇,来日方长,公报私仇的机会多得是。
    所以,顾淮深这样说道:“你说的对,但我仍告诉你们,阿玲说她没有做的就是没有做。今日,沈夜白伤我阿玲,我也伤了他,两清了。可若是让我晓得再有下一次,”他冷笑道,“呵,那么,我不介意玉石俱焚。”
    沈家二老带着儿子下去找医生,可沈夜白还硬气的来了句:“呵,我也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人已走了,就连阿秀也是隔着一个院子和一道门的,如松柏挺立的顾淮深却一下子失了刚才的戾气,脚下一软差点儿没倒了,赶紧扶着拱门站定。
    他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然后伸手解开铜扣,右手伸进衣裳里一摸,一手的血。他无所谓的在裤子上擦干净,额头上却渗出了冷汗:“果然,伤口又裂开了啊。”
    外界传言,沈夫人寿辰当日,沈少爷如夫人阿秀失足落水,大小姐顾疏玲跳水救人,但没来得及,阿秀流产,大小姐染病,沈少爷悲痛难忍差点儿疯癫伤人,顾少帅及时赶到平息了乱局,并且把大小姐带回顾家养病。
    而去了那次寿宴的知情人却三缄其口,不肯吐露一二,直到多年之后才有人敢透露,其实当时的情况是,大小姐把阿秀推入水中的。众人唏嘘不已。
    顾疏玲旧病复发,昏迷了大半日才醒来,所以她并没有看到顾淮深的伤口,也没有看到车上染了一座位的鲜红的血迹。
    她醒来的时候,顾淮深已经重新包扎好了换了干净衣服坐在她床前。
    他很难得的穿一件黑色的长衫,不是凌厉而戾气的军装,他左手放在身前,膝上摆着一本书,时而用右手翻着,眼神清澈得像是学堂里的青年学生。从未见过的别样风景,连薄唇都不显凉薄了。
    她一睁眼顾淮深就看到了,赶紧放下手里的书,唤道:“阿玲,可好些了?感觉怎么样?渴不渴?饿不饿?”
    顾疏玲摇摇头,看了好久才说:“从来没见过这样打扮的兄长。”
    “是不是觉得我这样标致清秀极了,就是学堂里的教员也不如我?”顾淮深笑,“其实我也是头一次晓得自己这样有书卷气,以后谁要再说我是兵痞、兵油子什么的,我可不干了。”
    然而,这只是玩笑。之所以会穿长衫,不过是为了遮掩伤口而已。
    顾淮深本该在外地剿匪,但为了能够赶回来看看阿玲,便定了猛攻匆匆结束了战斗,虽然胜了吧,但是自己却也在战斗中受了伤,左臂被子弹擦过,肋骨也被失控的战马踩了一脚。如果不是他反应够快的话,估计就直接被马蹄踩成肉饼了,而不是现在只断了几根肋骨那么简单。
    匆匆赶回白城的他,却在进门之时发现气氛不对,然后他一路狂奔,终是及时拦下了沈夜白的耳光,护住了阿玲。
    他有伤在身,本不该这么冲动的,或者如果冲动的话也该直接拔枪,而不是和人肉搏。虽然沈夜白是个很弱的菜鸟,但顾淮深只要动作大了些伤口就会裂开,并不比他好到哪里去。所以,那完全是两败俱伤的打法。
    最终的结果是,顾淮深两脚踢得沈夜白下巴及肩胛骨错位,而自己也因为沈夜白的一肘而撕裂了伤口。果然是两败俱伤的。
    可他并不愿意让阿玲晓得自己的伤,所以穿了长衫来遮掩,宽大别致,不修身,看不出包扎的痕迹。而黑色,更看不出血迹。
    他本来想要喂顾疏玲吃药的,却被婉拒了,然后自己想想也是,他左手不方便,喂药容易看出破绽,便也就不勉强了。
    看着阿玲皱着眉头把药喝光,他从旁边拿过麦芽糖来:“这个很甜。”
    顾疏玲噗嗤一声笑了,没咽下去的药都差点儿喷了出来:“兄长以为我今年几岁了?”
    “不管几岁,始终比我小,始终是阿玲啊。”他摇了摇用油纸包着的糖,“真的不吃?很甜哦。”
    顾疏玲笑着接过来,塞了一块糖进嘴里,脸上是很享受的表情:“嗯,的确很甜,很以前吃的一样。”
    顾淮深也吃了一块,甜腻香甜,笑道:“的确,就像多年前我们一起在白城的市集上吃的一样。”他垂下睫毛,“人生太苦,而大人又不屑于小孩子的零食,都快忘记苦尽甘来的香甜了。”
    顾疏玲赞同的点点头。
    顾淮深又道:“阿玲,你当时说自己过得很幸福,我想知道,这句话是否是真的?”他本不愿揭她伤疤,却更不愿让她再回到那该死的地方,所以他说,“我还是那句话,你若痛了苦了难过了,便随时回头,兄长会一直都在。我等你回头。”
    顾疏玲深呼吸一口,道:“事已至此,兄长永远是兄长,而阿玲也永远是阿玲,你我,谁也回不了头。”她又塞了一块糖进去,感受那甜味从口腔滑到食道再到整个身体的感觉,慢慢道,“至于那句话,也许是真,也许是假,但已经不重要了。就像兄长,你也有过假话的吧?”
    顾淮深一愣,然后哈哈大笑道:“是啊,不瞒阿玲,有一件事我的确一直在说谎。我对外都说自己1.88,其实……”他笑道,“我给自己虚长了好几厘米呢。”
    这一点儿也不好玩,虽然它的确是个秘密吧。
    顾疏玲心里感叹,兄长现在用来转移尴尬的话题越来越差劲了,然而这身高问题,唉,应该很容易就能看出来的吧?
    她敛了敛笑容,道:“兄长,谢谢你义无反顾的信我。”
    “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
    “我知道,可是兄长,我还是想要告诉你当时的真实情况。”因为这个事情,除了顾淮深,便没有人愿意听愿意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