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白城往事 >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深仇
    人有人道,鬼有鬼路。自然,海里有海盗,这江湖之中也便有着水匪,拉帮结派啸聚水面,截来往之货船,掳富人以邀赎金,顺带着还大大的祸害一把当地百姓,逼迫着缴纳保护费,自以为龙王爷可以管理一河之水。
    然这大半夜的,皮鼓被敲得铛铛作响,有一声没一声的破锣音,在这样诡异而唬人的出场方式之下,二三十个水匪已经浑身湿答答的爬上了沈夜白他们的游船。
    瘦骨嶙峋的苍白的手指扒在船舷上,像极了水鬼青白色的鬼爪,吓得几个胆小的女孩子哇哇乱叫,沈夜白居然有胆子提了船桨狠狠的拍下去,只听到一声啊的痛呼,那手便松开了,整个人都扑通一声落到了水里。
    可是,并没有办法,他们抵不住的,先不说人数差异大,况且对方还是专业打家劫舍的,己方只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至于那几个膘肥体壮的护卫,天知道他们怎么了,是真怂了还是的确有什么问题,总之,他们已经浑身无力的瘫在一起了。
    很快,他们就知道,护卫并不是怂了,而是真的浑身无力,因为船上所有人都慢慢有了这种无奈的感觉,就像是吃多了安眠药一样,连大幅度的动动手脚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烂泥一样的倒在一起。
    阿秀倚在沈夜白的怀里,抓住他的手,阻止了他的奋不顾身,道:“夜白别去,别惹怒了他们。”
    水匪之流,大部分只是为钱,并不会和那种有钱有势的大户人家对着干,所以只要肯缴纳赎金,一般都不会有危险。而巧的是,沈家有钱,非常有钱,对于赎金这种事,只要不是狮子大开口,他们还是没有问题的。
    所以,阿秀便拉住了热血青年沈夜白,她怕沈夜白的言行激怒了强盗得不偿失,所以便装柔弱拉住了他,示意不要轻举妄动。
    是啊,在已经处于劣势且无力反抗之时,大可不必逞口舌之利,还不如淡定一些静待来人。
    而顾疏玲则奇怪,明明他们并没有吃船上的食物啊,为什么还会中招?难道水也有问题?她摇了摇头,不,上船之后她还没有喝过这里的水。那是什么让他们中招的?
    不知道,但一定有什么因素是他们不知道的。
    几条小船儿幽灵般的出没,箭一般的靠拢了来,而那些个湿淋淋的像水鬼一样的水匪已经爬上了船。
    呜的一声哨响,围拢成群的饿狼似的的水匪们纷纷让出一条道来,迎面便来了一个穿翠色肥大绸衣绸裤的高大男人,在闪烁的火光中,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他脸上的一条粗壮的伤疤。长成这个样子,应该就是水帮的老大了吧?
    果然,他晃了一眼甲板,道:“都在这儿了?”
    一个人回答:“一个不少,都在了。”等那人跳出来时,众人这才发现他便是那个船老大,而他身边的那个不是卖栗子的小贩又是谁?而他身后的两人,似乎便是其余的船夫了。果然,他们都是一伙的,都是杀人越货坏事干尽的水匪。
    船老大呵呵的笑,目光一一扫过阿秀、芜香和顾疏玲,吧唧了嘴,道:“大哥,这可是有钱人啊,穿得漂亮,赏钱也给得漂亮,尤其是这女人,更是个顶个的漂亮。”
    匪首点了点头:“总算是干了票大的,不错不错,这次赚大发了。”他指挥那群嗷嗷叫的手下把人绑了去勒索赎金,“这些看起来都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小姐,别手软,狠狠的捞他一笔。”
    匪众呼唤一阵,便麻溜的动手了。
    然,顾疏玲却有问题:“你们明明早就可以把我们一网打尽的,为什么不早动手?”
    匪首似乎是笑了一声,道:“这女人有点儿胆识。”
    而那船老大则道:“那片芦苇荡是有毒气的,我们一般不去。等你们都中毒了,不更是我们手里的柿子,想捏就捏。”说着看着顾疏玲贪婪一笑,不自觉的舔了舔唇。
    是了,难怪船夫会半路失踪,他们设计让水流把船带到有毒的芦苇荡里,顾疏玲他们发现有诈之后自然是要努力把船划出来的,既慢慢中了毒失了力气,又可以远离有毒的芦苇荡,就像是一种庞大而有效的蒙汗药一样,可以直接瓦解他们。也许是因为那几个膘肥体壮的护卫的确有一定的威胁,所以才会有这样的设计吧。
    总之,利用地形,水匪们很容易的就把沈夜白等人迷得昏昏沉沉,然后又轻车熟路的追了上来,对付这群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的瓮中之鳖,简直是不要太容易,既不用虚废力气,也不必担心那几个护卫和有枪的可能性。
    大概是因为平时药吃多了,是药三分毒,以毒攻毒了,所以顾疏玲的情况并没有其他人严重。但是,她也知道,哪怕身体健康之时,她的花拳绣腿也不可能有任何用处,更何况敌众我寡的劣势呢?怕是免不了成为肉票的命了。但是,她心里却有更多的想法,比如,这群水匪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那么多人之中就偏偏盯上了自己?他们是真正的盗匪,还是奉命来杀她的杀手?又或者,两者都有,干的是盗匪的勾当,却当了别人的枪手接了杀人的活儿。那么,是奉谁的命呢?是沈老爷还是冯柄谦?
    顾疏玲准备问问,也真的就问了:“请问高名。”其实这句话要是改成“兄弟是哪条道上的”就更加有气势了,可到底顾疏玲她不是江湖众人,对这种事情也只是一知半解,所以便没了这气势。
    船老大得意的拍拍胸脯子,道:“听好了,我们就是十二连环坞……”
    话还没有说话,便被匪首一巴掌拍了下去,怯怯的不敢再胡言乱语。匪首盯着顾疏玲看了几眼,眉头微皱,道:“你问这些做什么?”
    顾疏玲还没有答话,便听沈夜白抢答道:“多个朋友多条路,没准儿哪天就得互相帮助呢。”
    匪众哈哈的笑,显然是不信的,就算你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吧,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井水不犯河水,哪里需要这朋友?更何况,自报家门是要给你留下信息,等着你发达之时来复仇啊?
    所以,匪众只是哈哈的笑,却并没有人回答他。像是受了歧视,沈夜白道:“切,我沈家产业遍布浙皖,如何就问不得你们了?”很多时候不好评价沈夜白的性格,也说不好他是聪明还是傻,只是大多数时候都缺根筋,同时孩子气和热血冲动也是一个大问题。
    听到沈家两个字,匪众的笑声猛地停了下来,他们大概也知道沈家的实力,都齐刷刷的转头去看匪首老大。而匪首老大也愣住了,脸上的肌肉都绷在了一处,目光不知道是聚焦在哪里的。
    沈夜白大概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反应吧,但也猜到了匪众的心思,便道:“既然已经落到了你们的手里,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可是,请诸位卖沈家一个面子,放我们走,至于钱财,请开一个价,沈家不会抵赖的。”
    这的确是不得罪金融大鳄的好办法,只是,对于水匪而言却是一种冒险,很有可能赔了夫人又折兵,最后鸡飞蛋打什么也得不到,说不定还会被围剿。
    “做生意的贵在诚信,徽商自古相传童叟无欺,你们应该相信我。”因为中毒的关系,沈夜白的声音明显中气不足,“只要放我们走,沈家绝不食言。”而言外之意也不言而喻,若是敢伤在场之人一根汗毛,那么,也不会善罢甘休。
    众人都齐刷刷的看着匪首,想听他的主意,可是匪首却看着顾疏玲,半晌才冷笑道:“呵呵,沈家少爷啊,那么,你就是白城少帅顾淮深的亲妹子顾疏玲咯?”
    顾疏玲没有回答,却抬头直视对方的眼睛。虽然现在顾家不如往昔了,但是,提到顾少帅的名字却有些许戾气,这样的人明显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啊,还大有可能是跟顾淮深有仇的人。所以,顾疏玲便抬头,想要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答案,也想知道这群盗匪的真实身份。
    她的目光在接触到对方眼神的时候冷得一缩,是杀气和恨意,浓浓的、很厚,像是要把人生吞活剥了一样。她忍不住轻轻一缩,便瞧见了他脸上的伤疤,那是……
    顾疏玲轻呼一声,然后惊讶道:“是你?你居然……”
    “是,我没死,”匪首狰狞大笑,“没有想到吧,我黄山没有死!”
    黄山,这并不是他的真名,因为他姓黄,排行老三,因为擅长山地行军作战而有了“黄山”的混名,真名则无人记得了。
    而他上一次出现,则是在顾张两家改建易帜的战场上。思起镇,两家对垒,虽然没有实打实的打起来,但是却是剑拔弩张的,但双方主帅顾淮深和张银却抱着同样的心思,那便是易帜了。然而,总有些顽固之人不愿的,总不能让这么一两个人成了害群之马搅乱一锅好汤,所以,那些妄图独立死活不改的人便遭了殃。
    黄山是张家的一个团长,死活不答应易帜,还说这是要把兄弟们往死路上带,他坚持要与敌军决一死战,不被允许,又判定是顾淮深搞的鬼要分裂张家的实力,所以便违抗命令直接带着兄弟趁夜摸到了思起镇的地方,想要把顾淮深一锅端了。
    然而,胃口够大,但实力不够,黄山的人在摸到第二道防哨的时候,就被发现了,一声枪响,便暴露了所有人。顿时之间,便轰轰烈烈的打了起来。
    偷袭大营讲究的便是一个兵贵神速,然而一旦暴露了身影,那就是跑到人家的大本营挨揍。顾淮深自然不是那种心慈手软的人,下令狠狠的打,黄山的那一个团很快便被打散,大部分都投了降,只有少数顽固分子还在负隅顽抗。张银也打了电话来让顾淮深高抬贵手,顾淮深答应不会迁怒无辜,但像黄山这种狭隘而卑劣的不听军令之人,必是要杀一儆百的,否则如何能够让人服气,又如何能够促成易帜之事?
    所以,黄山很快便被围住了,领着几个冥顽不灵的兄弟,誓要死磕。
    顾淮深也不欺负他,便要自己露一手让人看看,两个人,两把步枪,实打实的来,刺刀对刺刀,子弹对子弹。顾淮深自然没有输,枪托狠狠的打在黄山的脸上,刺刀也深深的划过,打得他直吐酸水,糊了一嘴巴的血。
    顾淮深这便停手,要人把这战俘带下去,也是,黄山夜袭思起镇,若是得手,怕也是要这样对顾淮深的。可是,这刚刚停手,便听见不远处的山里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轰轰隆隆的连大地都在颤抖,而众人扭头去看时,这才发现爆炸的是铁矿的位置,而黄山则满脸是血的大笑,然后抢了枪来对准顾淮深就扣动了扳机。
    黄山之前被揍得够呛,手上力道大不如前,而且在抢枪的时候还与士兵有撕扯,所以这准头并不怎么样。是以顾淮深虽然并没有躲得开,但是却也没有打中要害。
    这家伙居然敢偷袭少帅,还是在人家准备放过他的时候,这真的是忍无可忍的作死啊,几个士兵围上去就给了一顿暴揍,揍得他鼻青脸肿才肯罢休。
    最后,顾淮深也没有心软,当场毙了。
    而此时,黄山撕开自己的衣襟,指着左边胸口处碗大的疤痕,恶狠狠的说:“如果不是我天生与常人不同心脏长在右边的话,顾淮深那一枪早就把我送到西天了!”他狰狞而疯狂的大笑,“我与顾淮深、与顾家不共戴天,而你,今天偏偏落入我的手里,果然是因果报应啊!”
    其实,黄山并不丑,而且还颇为高大威猛,但就是私心太重且残忍狠戾。而他脸上的粗壮的伤疤,显然便是顾淮深一刺刀一枪托打出来的,可以想象那力道和疼痛,至于那枪本应穿心而过的致命子弹,虽然最后因为镜面的心脏构造而逃过一劫,但其中苦痛与屈辱也是不言而喻的。失了官职,死了兄弟,毁了面容,丢了半条命,一世英名扫地,但凡是个有脾气的人都咽不下这口气的。
    本来以为只是打个秋风,却没想到打到了顾家大小姐,这仇这恨便是可以报了,大快人心!
    黄山捏住顾疏玲的下颌,恨得咬牙切齿:“我日夜想着要把顾淮深千刀万剐,但现在,我有更好的注意。”
    是啊,顾淮深护妹狂魔的名头人尽皆知,也许很多人不认识顾疏玲,但一提起这个名字,便晓得这便是顾淮深最在意的女人了。把顾淮深千刀万剐也许他也是一声不吭生生受着的,但如果伤了这个女人一丝一毫,顾淮深都会痛得要死。而现在,顾淮深入了狱生死不明,虽然无法找他报仇,但顾疏玲却在此地啊,这样的报仇更是大快人心啊。
    顾疏玲不得不怕,已经过了吃药的时候了,胸口处又隐隐作痛,但她还是强忍着道:“你不觉得自己是自作自受么,不敢找我兄长单挑,却拿我这样的弱女子出气,你的报仇,真的很可笑。”
    “你少激我,”黄山加重手上的力气,“我虽然没办法找他报仇,但他现在也离死不远了,杀了你,我照样痛快!”
    顾疏玲倒是没有以嘴炮的功力就化险为夷的能力,道:“那你便报仇吧,顾家之仇,便该是由我顾家之人来还。”潜台词便是,沈夜白等人与之无关,不要牵连无辜,放他们走。
    黄山冷笑了几声,道:“呵,这些人,就算跟我没有仇,却也是我的摇钱树。你以为凭借自己几句话就可以让我放他们走么?”看来他是铁了心的不放人了,“况且,我这些兄弟说这些女人好看,我怎么可以拂了兄弟们的意呢?”
    说完,船老大几个人也跟着呵呵的笑,龌龊而淫、荡,让人不舒服。
    沈夜白喝道:“你敢!”
    “呵,我有什么不敢,”黄山招呼手下把人绑了带回去,“你们有什么反抗的么?”
    “你要是敢动她们一根豪毛,我……我……”身陷囹圄之人的威胁向来是没什么威慑力的,沈夜白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如何,便只能道,“沈家会为我们报仇的!”
    黄山微微怔了一下,然后,顾疏玲便立住不肯走了,她站在甲板上,朗声说道:“黄山,你动我是报仇,而顾家已没落无人再管我。可是,沈夜白是沈家的公子,你若是动他,呵呵,我怕你马上就会来地下陪我。”
    这说的是实话,大大的实话,也是黄山之所以微怔的原因,他不可能没有考虑到这事儿,所以在听到顾疏玲的话的时候,他便知道这女人有办法。
    果然,顾疏玲道:“不管是要钱还是要命,不管是报仇还是求财,你该留下的都只是我一个人。我是沈家的少奶奶,是顾家的大小姐,你若有一点儿眼光和脑子,就该把这些吃白饭的累赘放了,留我一个人。”
    是,她是沈家的少奶奶,为了这么些人而舍生取义,自然是会有赎金的。她是顾家大小姐,兄债妹尝,用她来报深仇大恨再合适不过。而且,诚如她自己所言,顾家已经倒了,就算她死在了这里,也不会有人来给她报仇,但沈夜白……
    顾疏玲也看出了黄山的顾虑,便苦涩道:“他们姓沈,而我姓顾,根本没有丝毫关系。而这个男人,他虽然是我的丈夫,但是,他的心里从来没有我,要不然怎么会一直护着其他的女人而对我不屑一顾呢?”
    此话不假,很有道理,所以黄山便堪堪听了顾疏玲的意见。
    而顾疏玲,虽然逃出了冯柄谦和沈老爷的毒手,但是却落入了大敌黄山的手中,生死难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