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雀金裘 > 正文 第 95 章
    寝房里香烛晕着温软的红光,才烧了一半儿,珠泪凝结成颗粒状,将坠不坠。

    被揉捏成无数种形状后,姜月见快要融化了,便似窗外绿梅上攒着的一蓬蓬晶莹的雪,玉房酥软,伴随骤风摇曳起来,簌簌雪落。

    褪到肩膀后的亵衣,再也遮不住圆润白腻的香肩,那里沁出了一团淡淡淤青,姜月见咬着唇瓣将亵衣扯上来,掩盖住无限风光的身,垂眸退回被里,要入眠了。

    楚珩从身后抱住她,谁也没有再提避子药的事。

    窗外风一阵紧,姜月见听着呼啸而过的风声,想着明日楚珩那扇支摘窗外必是枝折花落,甚为伤怀,楚珩忽自身后柔声道:“袅袅,好像快要到年节了。”

    她心弦一动。

    小时候在姜家,过年的时候,她也会有主母赏赐的新衣服穿,还有宫花戴,赵氏为了得些好处,会叉她到大房面前装乖巧,只要磕头拜年,主母会分发下许多压祟钱,她的那一份和哥哥姊姊的也是一样多。

    虽然后来回去之后,小小的姜月见都保不住,全让赵氏拿走了。

    印象里,过年还是有些趣味的。

    但禁中似乎并没那些讲究。

    楚珩不喜欢热闹,他在位时,宫里冷冷清清的,也无三宫六院诸多妃嫔,就要热闹,也似乎很难热闹起来,他走了以后,姜月见岑寂了两年,也不晓得何为过年,何况她要操劳政务,一边还要带孩子,实在没那功夫和闲心。

    想想,别说没有和楚珩过过年,她长这么大,似乎也从没好好地过一个年。

    姜月见扭过半边身子,“年节就在禁中办了?”

    她的手正不知落在何处,楚珩的声音略绷紧了几分,“在我府上办就行,你娘家那些亲戚入宫不便。”

    这是和她在一起第一次操持过年,楚珩想,无论如何,将姜岩他们过来。

    姜月见失笑:“我大哥人在并州,没回来呢,二哥更远了,去碎叶城了。”

    至于姜岢那混蛋,谁管他回来不回来,最好一辈子别回来。

    她睡在枕上,如云般的发丝蓬松扰扰,纠缠着他的指节,稍低下脸,便几乎整个能埋入她的发丝之中,嗅到熟悉的芙蕖发油的香气。

    “拟封书信,让姜岩回一趟就是了,并州不远,不过数日马程。你兄姜岩比我还长几岁,可有妻室?”

    姜月见想了想,迟疑:“有。”

    楚珩舒了口气,五指抚弄她的柔发:“

    那便都请来。”

    姜月见正要提这事:“是我阿姊。”

    “……”

    楚珩抚她头发的手停滞了。

    他仿佛不敢确认自己听见了什么话,眉头微微折起。

    “我是说,你的长嫂……”

    姜月见打断他:“是我阿姊。”

    “……”

    这本来是家事,外人都不知道,姜月见也一句都没提过。陛下日理万机,胸怀乾坤,对她都甚是平平,更别提她家里人,她也犯不着主动去提。

    半晌,楚珩闷闷地感慨:“贵府家事挺简单的。”

    姜月见忍俊不禁,噗嗤,两条臂膀挂向楚珩的腰,亲昵地贴了半晌,身子被他熏得暖烘烘的了,方道:“当初姜家出人参加选妃,为什么我阿姊没去,主母不但应许了,还默许了我去?就是因为我阿姊她不能去,姜家那时候满头大包,仿佛把天捅了个大窟窿。”

    她解释道:“阿姊不是父亲和主母亲生的女儿,他们的亲生女儿在生下来后便夭折了,父亲怕夫人伤心,便从外边抱养了大将军孤女,取名雪见,与我一道排辈的,我俩的名字都是取自花草。阿姊被抱回来时,我大哥都已经记事了,所以根本瞒不住他,他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开始惦记雪见。”

    “到了皇帝要大选时,姜家本该派嫡女入宫,谁知事情突然捅穿,我猜这里头是赵氏和大哥的手笔,总之雪见被全家人知道了,她不是父侯的亲生女儿。可皇帝传下来的礼单上,已经有了姜侯之女姜雪见的名字,若是被禁中知道那是欺君大罪,父侯和主母无路可退,只好听了大哥的话让雪见对外称病,他们说阿姊感染了一种会传染的疾病,将她送到城郊庄子里疗养去了。”

    后来的事楚珩能捋出一些印象。

    姜月见选中,而姜雪见,则在庄子上戚戚然病魂归天,香消玉殒了。

    “她没死,只是隐姓埋名了,过了几年,我也不知怎的,我那时在宫中,只听说我大哥那个狡猾的愣头青把她哄回来了,两个人结为了连理。”

    姜月见提起姜家这段往事,并无半分觉得丢脸,反而很自然。

    “情之所至,金石为开。他们又不是兄妹,也早已断了兄妹之谊,结为夫妇没什么不可的。”

    她低头摸向楚珩的脸颊,就着烛火看他的脸庞,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语气三分惊奇:“阿珩,我怎么觉着,你的脸较往昔刚回来时,有些变了样了呢。”

    她喃喃道。起初还以为是一种幻觉,但看

    着看着,竟觉得真是自己说的那么回事。

    楚珩的这张脸她如今也已经看习惯了,一丝半缕的细节都铭记于心,她是真的感觉到,楚珩如今这张脸,和他作为苏探微刚回来时,有些细微的改变。

    倒,更像是骨骼与肌肉改变了一些走势,会逐渐地,越来越不像改动后的苏探微的脸,而向楚珩原来那张脸靠拢。

    这固然是个可喜的变化,不过具体会恢复到什么样,亦或是最后调和折中尚未可知,不管怎样,姜月见都很喜欢,她低头在他的脸上啄了一口,“很俊俏,我心甚满意。”

    她的唇涂了香脂,饱满不干燥,贴上来时有着柔软温馥的感觉。

    楚珩顺着她话,略勾眉峰:“是么。那一定是越来越像袅袅,我们是夫妇相。”

    算他嘴甜。

    姜月见轻轻地哼了一声:“的确是这么回事。”

    *

    一晃便是腊月。

    楚珩的宅邸开始大敞迎客,同僚纷纷观望,等到贺恺之和高俭先体面地竖着进竖着出以后,便陆陆续续有人效仿,楚珩府上一时热闹喧阗,如此一直持续年节。

    原先破败的木门被修缮一新,改用了最结实的水曲柳,防止一些偷盗小人。虽则,兵部侍郎家里好像一贫如洗,徒有四壁,没什么值得惦记的值钱物件。

    年节还有更热闹的,便是周边臣服中原的邦国遣使者来朝,太后与幼帝须得接风。于禁中大宴三日作罢,南御苑射箭,听说陛下手持小弩,大出风采。

    陛下很满足,心甚骄傲。

    大宴散尽后太后娘娘终于得空来楚珩的府上庆祝除夕,小皇帝完全失了正形儿,一看到楚珩便往他身上生扑,还洋洋得意地道:“朕用爹爹教的箭术,把他们那些勇士都赢了!朕好威风呢!可惜爹爹你没瞧见。”

    说完又问母后:“母后可以作证,是不是?”

    姜月见的眉目含着一抹软乎的春色,恰似三月噙含淡粉色桃蕊的春枝般新妍,陛下这般得意,今日过年,当然要让他高兴,太后娘娘极温柔地颔首。

    陛下便更眉飞色舞了,楚珩抱他,眉梢微微上牵:“真的?”

    小家伙点头如捣蒜:“是的是的!”

    “恐怕人家忌惮你是上国天子——”说到这里,楚珩突然想到有些打击小孩儿家的快乐,便适时地住了口。

    抱他进了堂屋,从怀中摸出一沓压祟钱递到陛下手里,“看看。”

    陛下才不会看,他是天底下最不缺

    钱的人,但只要是爹爹给的,他就欢喜,就高兴,懂事地说了好几句吉祥话。

    楚珩将他放在地上,听闻前院有动静,这是要准备迎宾了,便道:“你们在这歇着,我去接人。”

    来的人不少,姜岩、姜岱,还有姜月见的大嫂姜雪见,这几人结伴而来,与楚珩寒暄,先行入内,傅银钏后脚至,她的肚子已经开始变圆,行动迟缓,颇为不便,在她之后,则是如今楚珩的同僚,先后毕恭毕敬地向楚珩递上贺礼,再一同入内就席。

    老太师年高德劭,自不会上小辈家里过年。

    宜笑因与冼明州大婚在即,也忙着赶制吉服,紧锣密鼓的,无暇到场。

    不过也足够喧闹了。

    今日年节,岁皇城中不禁鞭炮,才入了席,二踢脚被点燃,霎时火树银花缤纷闪灼,炸得轰轰烈烈,响得热热闹闹,小皇帝躲在母后的怀里,肉乎乎的小手捂着耳朵,一眼也不敢去瞧。

    烟花爆竹停后,开始布菜。

    起初桌面上几人还有些局促,姜月见缓笑发了话:“今日筵上,并无君臣,都是我与楚珩的知交好友,无需拘泥。”

    这一时方才吃开来,除傅银钏身怀六甲以外,各自捧了酒盏,向太后娘娘和陛下祝酒。

    小皇帝趁着过年贪杯多吃了一点儿果子饮。

    胸前挂着一团喜气洋洋的大红花,果饮不慎滴在上头,将襟口上的百子图浸染得鲜红明亮。

    筵毕后,姜月见与姜家几人在一旁说话。

    贺恺之等人则环绕陛下和楚珩,傅银钏落了单,一个人落寞地望了望姜月见,又戚戚然看了看楚珩。

    她也是不久前才知道“苏探微”的真实身份。

    可算明白了,为何她有心替姜月见物色那么多如花的少年男子,姜月见不为所动,这个“苏探微”才来没几日,便让姜月见着魔。

    这才是冤家。

    兜兜转转,还是他呀。

    姜家那些不愉快的往事,姜岩至今提起还是稍显歉疚不安,父亲忽视了月见多年,他们这些身为兄长的,也未曾将她当亲妹般疼爱,她如今贵为太后,与姜家老死不相往来也没无人敢说个不是,但太后娘娘却愿意不计前嫌,姜岩如今身为一家之主,十分感念,不免便多聊了一些。

    姜岱拍拍胸脯保证道:“太后娘娘你放心,如今姜岢在我手底下,他没好果子吃,赵氏那姨娘过不惯碎叶城的苦日子,三天两头地捶胸泣血,还找我大闹,要我带她回岁皇,我只当她是个屁,

    也不理会,赵氏气得差点脸抽风。

    姜月见没那么大的度量,得知姜岢和赵娴柔如今过得不好,她便也心安了。

    自幼的虐待苛责,她不愿再提,如今天各一方,他们闹不到自己跟前,挺好的。

    若是赵氏、姜岢知道悔过,她也不是不可以宽一手将他们调得近一些,或去武威、朔州之地。

    这操持年节,姜月见已经脚不沾地了许多天了,等过了子时,城中阒寂下来,姜月见到楚珩寝房中更衣,合了一身月牙纹烟水青的阮罗袍,袖口下伸出的手腕骨肉匀亭,指如葱根。

    灯火璀璨,屋中一片杲杲。

    楚珩沐浴出来,从身后环绕住姜月见,听到她唉声叹气的,嘴角一勾:“最近累了?

    姜月见轻轻点头:“以前不过年,觉得有些寂寞,如今过年,操持这许多事又感到疲惫。

    听到身后传来轻盈的笑声,如雪落在蒹葭上。

    姜月见微愠:“你如今是快活了。我终是知晓你为何不愿还政了,当这个摄政太后,当陛下,真不是人干的,那些事躲都躲不掉!你可真舒坦,甩着两只袖子让我们娘俩这般操心!

    楚珩一臂揽着她的杨柳蛮腰,另一手握住了太后娘娘的下巴,牵引她回眸与己对视:“我欠你的,只好劳袅袅辛苦。

    想了想,似乎觉得分量不够,弯唇认真地道:“若有来世,我必不让你如此操劳。

    你只管从姜家那个不快乐的地方出来,来我怀中,我发誓尽我所能,护你一生快乐无虞。你若要清闲,可,若要权力,也可,由你喜爱。

    姜月见素手伸去,将面前的珠帘弹拨哗然作响。

    太后娘娘被三两句话便哄得心情愉悦:“真的?你的意思是,你要生生世世,都和我好?

    她抓的要点可真准。

    与他的默契也似一日千里。

    楚珩爱不能释手,瞥见她耳朵下悬坠的璎珞红珊瑚坠子,坠子雕镂精致,如沉沉地覆了锦枝的红硕春花。

    他的唇微微一掠,旋即张开了口,不费任何气力地咬住了太后娘娘晶莹轻薄,宛如透过了烛光的耳垂,似咬在一片云朵上。

    她因这亲昵,身子迅速发烫、发麻。

    楚珩是知道怎么撩拨她最有效的。

    姜月见轻轻地发着战栗,想回眸,亲吻他的嘴唇,压他上书案,便如上次一般在他上面就着张书案胡作非为。

    可他在她身后,托住她腰,害她动弹不得。

    不上不下的处境里,姜月见兀自煎熬,身后之人更加过分,含着她的耳垂,语调却仍然清晰。

    “前半生心愿已了,从此,惟愿与卿千世好。

    ?)

    后续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