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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開學快半個月了還有新同學轉學過來,別說高三轉學了,高中中途轉學的都不多見,所以新同學的到來很是引起了本班的一番熱議。
    尤其是老師帶着同學來認門的時候,有幾個看到了新同學的長相,一個個描述的簡直要驚為天人一般。
    一早上日常困到眼睛睜不開的唐鳴打了個哈欠,聽着前面那些叽叽喳喳的聲音,閉着眼睛嗤笑了一聲:“誇張,被他們說的簡直要帥到人神共憤了,怎麽不直接說人家天仙下凡?天天對着咱們校草竟然還沒免疫,我倒要看看新同學有多好看。”
    坐在他們前面的宋書将要交的試卷拿出來一份份放好,看着一副被吸幹了陽氣的唐鳴,笑着道:“你怎麽每天都睡不飽?”
    唐鳴白了他一眼:“你問問高三的,也別高三,整個高中部的,有幾個每天睡飽了?”
    宋書挑眉示意了一下無聊翻着書的司珩:“看,精神多飽滿。”
    唐鳴看了眼自家的同桌,哼笑了一聲:“我要是有他那腦子,閉着眼睛聽題都能考年級第一,那我也每天都能精神飽滿!”
    宋書笑了笑,沒再跟他閑聊,今天早自習有英語小考,與其浪費時間聊些沒營養的話,還不如多看幾篇閱讀理解。
    很快班上的同學都來齊了,趕作業的趕作業,補瞌睡的補瞌睡,早自習的鈴聲響起,徹底消去了班上最後一絲嘈雜的聲音,所有人都開啓了學習模式。
    班主任帶着江故進來時,安靜的教室隐隐傳來些許騷動,沒人當着老師的面談論新同學,但現在見到新同學了,踹踹前桌好友的板凳,用胳膊推搡一下同桌示意看帥哥,也是有鬧出點動靜。
    站在班主任旁邊的江故眼神輕輕地落在了司珩的身上,但司珩并未擡頭看他,一直低着頭刷題,雖然知道司珩還不認識他,但這一瞬間江故還是有些空落落的。
    這些年他被司珩照顧得太好了,無論何時何地只要他去看司珩,司珩的目光永遠都是在他身上的,現在在這個陌生的時空,陌生的環境,他的愛人還不認識他,心裏很難不生出一絲絲的委屈。
    班主任道:“這是我們班的轉校生,叫江故,江水的江,故鄉的故,剛從南方轉過來,雖然是中途進入我們班,但未來一年都将會跟你們一起奮鬥在獨木橋,所以我希望你們能好好相處,幫助新同學盡快融入班集體中。”
    老師說完看向蔣怡:“班長,班規校規你課間有時間好好跟江故說一說,平時也多照顧些。”
    蔣怡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鏡點了點頭:“好。”
    班主任又環顧了一下全班,然後調換了幾個座位,最後把江故安排到了宋書旁邊。
    班上的座位是根據身高來的,江故個子不矮,只能在最後三排座裏面安置他了。
    調換了幾個位子的同學開始整理東西,書太多了,一般都是連同桌子一起換,因為知道有個新同學要來,昨天老師就安排人搬來了新的桌椅。
    宋書起身,在江故去搬桌子的時候朝他笑着道:“我來吧,你好,我叫宋書,宋朝的宋,書寫的書,以後你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盡管跟我說。”
    江故朝他點點頭,果然宋書從小到大都是那麽溫柔,這些年宋書雖然一直在國外,但時常寄一些禮物回來,偶爾回國小聚時,每次見到宋書,都感覺他一直是那樣,溫溫柔柔,不曾變過。
    他的位子在司珩的前面,也是靠走廊窗戶的,班主任在講臺上說着話,課代表發放着早自習小考的試卷,江故接過前面同學傳下來的試卷,然後側過身将剩餘的試卷遞給了身後的人。
    趁着轉身傳遞試卷的空隙,江故光明正大地瞄了眼司珩,司珩神态散漫,低垂着眼伸手接過,抽出一張,其餘的随手丢給了身後的人。
    那一秒鐘在江故的視角裏是緩慢的,緩慢到他能看清司珩冷淡的表情,能看清他幹淨的衣領,能看清他藍白校服外套裏是一件白色的純棉短袖,甚至能看清他耳尖上那顆被頭發遮掩的小痣。
    可他能看清這麽多東西的時間裏,卻沒有與司珩的眼神對上,因為從頭到尾,司珩都不曾擡頭朝他多看一眼。
    江故轉過身,鋪開試卷拿起筆,一手撐着下颚,筆管在指尖轉了半圈,心口揪揪的。
    人在外,人設都是自己給的,江故開始思考他要走什麽人設接近司珩呢,十八歲的司珩怕是要比二十八歲的司珩難搞得多。
    每人一張試卷後,教室恢複了安靜,所有人都開始抓緊時間低頭答題。
    在姓名的空白處上寫好了自己的名字後,司珩的筆尖懸在了半空,眼眸緩緩上擡,靜靜落在了前座的背影上。
    新來的同學很白,很瘦,清清冷冷的,就像昨天他看到的那樣,好像會發光,剛剛遞來試卷的手在他面前一晃而過,殘留了一股淡香。
    落筆開始填寫試卷時司珩心裏想的不是那些英文題目,而是那香味會是什麽香,是洗衣液,還是沐浴乳,又或者是護手霜,也有可能是香水。
    等他再悄悄去捕捉空氣中的殘留,卻發現什麽都聞不到了,停留的時間太短,香味消散得太快。
    江故曾經在別人眼裏也是學霸,聰明加刻苦讓他在以前那樣的環境下也考到了很好的學校,但問題是,他曾經是文科學霸,現在他為了司珩,進了理科班。
    英文他沒問題,當初程橙和楊帆結婚後,很快就懷孕了,為了方便有人照顧,也為了孩子以後的教育問題,程橙逐漸将事業的重心轉移到了澳洲。
    他也每年會和司珩一起去住一兩個月,陪陪程橙,也陪陪老師,所以無論是口語還是書寫,問題都不大。
    但理科的數理化問題就大了,更不用說畢業快十年了,距離高中更是十多年了,早就還給老師了。
    将寫滿的試卷遞交了上去,前面的同學看了眼,頓時嚯了一聲:“好漂亮的字啊,新同學你有點東西啊。”
    江故一邊收拾桌面一邊笑着道:“也就英文稍微好點,其他的都不行。”
    一旁的宋書笑着問道:“那怎麽讀理科了?你如果有特別擅長的,可以專攻外語。”
    江故:“讀哪個科都無所謂,我不參加高考。”
    宋書哦了一聲:“以後直接出國?”
    江故點點頭,目前這是原主媽媽給安排好的,至于以後,走一步看一步吧,主要是一年的時間,他并不是太有信心把高中的知識重新撿起來再考個一本。
    高中的課表很滿,滿到下課十分鐘上個洗手間都匆匆忙忙的,早上主要的課程是數學和英文,英文還好,能聽能寫,數學的問題就大了。
    那些知識點他仿佛從未學過一樣,是在記憶裏連半絲記憶點都想不起來的那種,突然就明白一些網友說的,高中是人一輩子智商最巅峰的時刻這句話了,他當年竟然是以這些知識考上了重點大學。
    大概是他盯着那些題的眼神空得太茫然,坐在他旁邊的宋書看着他就笑了。
    江故疑惑側頭,用眼神詢問他在笑什麽。
    宋書搖了搖頭,看了看上面講題的老師,在草稿紙上寫道:中午一起吃飯?帶你熟悉一下環境。
    寫完就将紙朝旁邊挪了挪,方便江故看清楚。
    江故知道宋書他們是三人行,還有一個甘辰,到現在他還沒看到甘辰在哪兒,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跟宋書一起吃飯就意味着有機會跟司珩熟悉起來,于是江故在紙上寫了個好。
    宋書收回草稿紙,扭頭認真聽起課來。
    坐在兩人身後的唐鳴筆速飛快抄寫着板書,他們幾個成績都不差,基本包攬年級前十,雖然不像司珩學的那麽輕松,但都不是學渣,上課還是很認真的。
    只不過某個平時學習得還算專注的人,今天靠在椅背上,筆夾在兩指間,面前的紙上一個字都沒有。
    前面兩人傳紙條的小動作并不算隐蔽,他坐在後面看得一清二楚,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的事,卻讓他莫名有幾分煩躁。
    下課鈴響,中午吃飯的時間老師一般不會拖堂,好多人已經餓得不行了,老師一走就忙拉着好友往食堂沖。
    宋書回頭看向後座的兩人:“新同學第一天來,還不熟悉學校,我們一起吃飯吧,帶他認一認去食堂的路。”
    唐鳴笑着道:“好啊,江故是吧,我是唐鳴,唐刀的唐,一鳴驚人的鳴,他是司珩,司法的司,王行珩。”
    江故先是看了眼唐鳴,然後目光落在了司珩的身上,笑着道:“你們好。”
    唐鳴:“昨天你跟着老班來過之後,班上讨論的可多了,說咱們班要來一個大帥哥,我還當他們多沒見過世面,今天一看,果然夠帥,咱班的校草之位怕是要不保了。”
    江故:“怎麽會。”
    唐鳴道:“你知道校草是誰嗎?”
    江故沒說話,但眼神再次直接看向司珩,校草學神,青春期的司珩身上的光環可不少。
    唐鳴哈哈笑道:“不過你倆不同類型,但沒事,落誰頭上都是咱班的。”
    司珩不是多話的人,也沒反對帶着新同學一起吃飯,拿了飯卡後直接起身朝食堂走去。
    一路上宋書都在給江故介紹學校,教學樓音樂樓實驗樓,四中很大,理科和文科班不在一個樓,單單一個高三理科就有十七個班。
    人數之多令江故驚訝,當初他上高中,文理科加起來也只有十個班。
    學校大人數多,食堂也多,一共有四個食堂。
    宋書:“一食堂和二食堂是平時人最多的,飯菜的價格稍微便宜一點點,味道也好,三食堂都是一些面點,想吃面食可以去三食堂,四食堂稍微貴一點,有小炒,你想吃什麽?”
    江故:“我都可以,我跟着你們一起就行了。”
    宋書看向司珩和唐鳴:“去哪兒?”
    唐鳴:“二。”
    幾人往二食堂走去,整個食堂大廳鬧哄哄的,江故很多年都沒感受過這種大鍋飯的氛圍了,一時間還有點不太适應,跟着他們去取了餐盤後才想起來,買飯應該是要飯卡的,可他還沒買飯卡。
    四下環顧着想要看看哪裏可以買飯卡的時候,宋書拉了他一下:“那邊排隊,先看看想吃什麽。”
    江故:“我還沒買飯卡。”
    宋書笑着道:“沒事,刷我的。”
    說完帶着江故過去排隊了。
    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在他們後面的司珩一手端着餐盤一手揣在衣服口袋裏,口袋裏飯卡堅硬的一角正輕輕剮蹭在他的指尖。
    江故本來就吃的不多,他那點食量對于正在長身體的男高中生來說塞牙縫都不夠,更不用說餐盤裏都沒幾塊肉,都是綠不拉幾的菜。
    餐盤一放到桌上,另外三人的視線就都落了過來,就連司珩都忍不住微皺了一下眉頭。
    宋書是比較敏感的人,怕說了什麽傷人自尊的話,于是玩笑道:“我飯卡裏錢不少,不用這麽替我省。”
    江故扒開一次性的筷子道:“我剛出院,醫生讓我吃清淡點,而且我本來就不是很愛吃肉。”
    唐鳴好奇地看着他:“為什麽住院?”
    江故:“不小心吃了花生,我花生過敏。”
    宋書:“不是故意給我省錢就好,你吃這麽少,等下可以去小超市買點面包餅幹,課間餓了填填肚子。”
    江故點了點頭,低頭吃着碗裏的飯菜,宋書和唐鳴聊着天,時不時跟他說說話介紹一下學校裏的情況,一旁的司珩一直很安靜,安靜到看起來有些冷。
    這跟他熟悉的司珩不一樣,或者說他知道司珩是這樣的性格,只不過司珩的這一面,從來就沒有對他顯露過。
    從一開始,他就是被司珩特殊對待的,以至于現在不再特殊了,突然一下有些茫然。
    一整個下午,江故放棄了跟知識較勁,他曾經得到過社會的認可,也達成了成年人的社會成就,哪怕沒有學歷證,他也有能力養活自己,學業于他而言并不是現在最重要的。
    只是苦惱要怎麽撬開司珩這家夥青春的蚌殼,一整天了,一句話都還沒跟他說過。
    他趴在桌子上看不到後面,也就不知道這一天下來,司珩那不經意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多少次。
    高三有兩個晚自習,九點半放學,校門一開,烏泱泱一大片學生往外沖。
    江故順着人群往外走,雖然都是一樣的校服,但在人群中他還是一眼就看到了司珩。
    近在咫尺的人,今天在他心裏被想了無數遍,他需要一個點來打破這種僵局,以前是司珩主動靠近他,但現在他不知道司珩對他有什麽印象,也就不知道如果他主動,司珩是接受還是拒絕。
    十八歲的小男生,心思真的不好猜啊。
    心裏想着事,腳步不自覺地跟着眼裏盯着的人,跟着跟着他才發現周圍陌生的環境。
    江故頓時停下腳步,他剛剛是從學校側門出來的,所以他住的公寓小區在哪兒來着?
    白天他都沒搞清這一帶的路,更別說晚上了。
    江故停在了原地,無聲嘆了口氣,糟糕的第一天,進度一點沒拉進,還把自己搞迷路了,所以他好好在床上睡着覺,為什麽要把他弄來這個陌生的,司珩不愛他的時空。
    心情郁悶的江故站在路邊踢着石頭,他得重新制定一個方案,這次換他主動一點好了。
    “你在這兒幹什麽?”
    一道熟悉的聲音從旁邊響起,江故側頭一看,不知道什麽時候過來的司珩正目光平靜地看着他。
    路燈的光從上方打了下來,照亮了他們所在的這一小圈地方。
    穿着校服的司珩還處在青春的抽條時期,高高瘦瘦,沒有後來充滿了男性力量的沉穩,但卻有着這個年齡獨有的幹淨稚嫩。
    看着面前這個他未來的愛人,那股這段時間萦繞在他心頭,突然穿越到陌生時空的不安瞬間就消散了。
    他在不安什麽呢,地球還是這個地球,愛人還是他的愛人,他又不是一個人,司珩也在這兒呢。
    徹底想通後,那股沉悶郁氣一掃而空,江故朝他笑着道:“我迷路了,你能送我回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