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玺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一句“我哪知道”,转而不舍地望向云斐。
    云斐几乎在他的目光下不知所措起来。
    但下一瞬,他的心思前所未有地活泛。
    他不畏惧地仰头注视白洺,终于窥得一丝似在等待着什么的松动。
    云斐蓦然被什么点醒了一般。
    白洺只是说了一嘴让他自行离去的话,却并未吩咐人带他走,也没有客客气气地赶他走。
    云斐的双脚忽而站得更有力了,他下定决心般地道:“我不走。”
    此话一出口,他的内心仿佛跟着豁然开朗起来。
    云斐转眸望进白玺的眼睛,莫名产生了一种心甘情愿为之追随一生的奇特心理……他怕是要落尽那双眼里的光芒中去了,于是更加一眨不眨地看着白玺,愈发坚定道:“我要留下。”
    “你要留下?”白洺不动声色地反问他。
    云斐仿佛下定了什么重大决心,点头点得很认真用力,语气也格外肯定:“对。”
    “留下做什么呢?”白洺循循善诱地问道。
    云斐这回却没有立即作答,他的目光依然停在白玺身上,过了一会儿,才轻轻挪开,他斟酌道:“学艺。”
    白洺饶有兴趣地“哦”了一声。
    “我知道老爷本领很强,我想跟着老爷学艺。”云斐道,“我还想……报答老爷和少爷。”
    “那你可知,我会的是些什么本领?”白洺笑问。
    白玺听到这里,忍不住开口:“爹!他还小!”
    白洺不赞同地看他一眼:“瞧着跟你一般大了,还小什么?”
    云斐不自觉地挺胸直背,不卑不亢道:“大约猜到一些。”
    白洺咧嘴一笑,毕竟他灭王昆满门时,云斐是在场的,他既亲眼所见,想来也能猜到个大概,便转而故作神秘道:“那你可要想好了,我白府的门,可不是那么好出的。”
    眼前这场景就跟一不怀好意的大灰狼要拐一可怜无辜的小白兔似的,白玺正想阻止一下,冷不丁听到云斐那小兔崽子天真又郑重地来了句:“我想好了。”
    白玺:“……”
    少年!三思而行啊!不可冲动行事啊!
    然而云斐一副我意已决的认真模样,而白洺也一副得逞模样,白玺根本劝不动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于是云斐最终还是顺利地留在了白府,并正式拜白洺为师,入夜杀门。
    促成这一切的白洺心得意满,一切正都朝着他想要的方向走去,然而偏偏这时,出现了反骨之人——那便是白玺。
    这家伙完全不似云斐,非但没有一丝一毫对武学的痴迷,反而还十分抗拒,就跟剑有仇似的,好说歹说都不肯练。
    这可怎么了得!
    白洺和莫桐可是一直都将他当作夜杀门未来的接班人培养的,可万万没想到,他们这位少主鬼门关里走一遭,如今不但记忆全无,还性情大变了!
    多日劝说未果,白洺一气之下,请出了家法。
    莫桐为母心软,见那藤鞭要往白玺背上挥去,本能地上前拦了下去:“洺郎!阿玺的身子才堪堪养好,怎受得住你这一顿家法伺候!再好好相劝一番罢!”
    被按住的白玺心底其实也是十分慌张的,但这件事他要尽量努力做到不松口,穿越到原主身上并非他本意,他也不是原主,没有办法毫无心理负担地按照原主原来的轨迹一路走下去,于是紧咬着牙一言不发。
    而另一旁的云斐则是比他更紧张,半跪于地开口为他说情:“师父,少爷的身体确实经不得打的。”
    白玺默默地抽了抽嘴角,心想我哪有那么娇弱!上辈子他不乐意继承父母衣钵时不也被自己老子揍过,照样活蹦乱跳,啥事没有!
    然而等气头上的白洺一藤鞭下来,白玺顿时两眼一黑,差点话都说不出来了。
    两相比较下,他这才恍然大悟,以前自己老爸那不痛不痒的两下,简直可以说得上温柔啊!
    白洺狠心无视了自己夫人和徒弟的求情,又刻意收着力道,当着祠堂里历任门主牌位的面,色厉内荏地施了一通家法,却看白玺一张小脸越发苍白,不禁又气又急地一甩藤鞭,一脑门官司地着人去请在府内常住的苏大夫。
    云斐见状,忙上前扶起虚弱的白玺,跟大惊小怪的小六一起,轻手轻脚地将人搀扶回房间。
    而心里已经生了悔意的白洺犹在百思不得其解地自顾自怒着:“真是奇了怪了!以往阿玺对你我二人的安排从不说一个不字,眼下鬼门关里走一遭,反倒是翅膀硬了!竟敢忤逆父母了!”
    莫桐心疼地轻叹一声,半是责怪半是宽慰:“你怎么下那么重手!阿玺一介少年郎,难免有反骨的时候,你非跟他犟做什么!定是以往我们将他管得太严了,他这会儿便想偷个闲,过些时日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