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嫁裟 > 第105页
    她的舞姿奔放张扬,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极度惑人的美感,众人的目光都被她所吸引,包括芙姝。妙寂看着她入神的模样,无情否决道:“寻常女尼穿的大致相似,你有那么多宝贝,与她们交换一套便可。”
    芙姝低下头,嘴唇蠕动着:“我只是一个中土女子,再怎么说,阎浮提的女子身形骨架都比我大上太多,不合适。”
    “这样吧,我给你报酬,你替我寻来布料,我自己裁。”
    妙寂笑了:“你会裁缝衣物?”
    芙姝沉默下来,不情愿地回忆起自己那些黑历史:“裁过一点的,虽然并非衣物。”
    她回应的声音很小,妙寂听不见了,只看见她咬着下唇,有些窘迫地绞着手指,妙寂看到那一片衣料都被她绞皱了。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心也被她绞着,那颗无时不刻跳动着的心脏,被她十分别扭又无法控制地打成一个结。
    “不行,本座日理万机,没空,你另寻其他人。”
    妙寂拒绝得很委婉,因为班达拉姆的衣物很珍贵,并非寻常僧尼能够接触得到。
    不过,如果她给的报酬不一般的话。
    若是两个梨涡,抑或是一对弯成月牙的漂亮的眼,他或许就能答应她,寻来那么一两片。
    “而且,”他靠近芙姝,将她抵在墙边,指尖撩起袍裙,缓慢摩挲她的腿根,“若本座替你寻来针线,你伤到了本座,抑或是伤及自身,又该如何是好?”
    他垂眼,望向她布满淤痕青紫的腿根。好不容易才给她将荨麻的刺挑出,转眼她又给自己掐成这般狼狈模样,若再寻来针线,那可真是要翻天了。
    谈崩了,芙姝很不开心,直接将他推开。
    她没有控制力道,妙寂撞到了床榻边缘,尖锐的疼痛自肩上升起,他闷哼一声,眼底逐渐升起嗔怒。
    哪知二人间的气氛就是这样一点就着,芙姝也爆发了心中的怒意。
    “这也不行那也不可,我已经完全按照你说的做了,你为何还不放人?日日咬着那根破筷子,唇角僵硬地张合吃饭都困难,像个三岁孩童一样流口水被那些人笑话,我已经受够了!”
    “你不放,我自己去找。”
    妙寂抿直了嘴唇,拽住她的衣袖,强制将她按回床榻之间,捧着她的面容,神情近乎癫狂:“我也不懂!”
    “为何你的嘴里从来就没有一句真话?我明明什么都做了,难道你一定要我像从前那样对你你才满意么?”
    “你笑啊!你到底为何不笑?你不是很喜欢白色的僧袍么?你说过的,你说过它很漂亮,你很喜欢,我知道了,是你又骗了我。”
    芙姝闭上眼,不愿看到穿着这身衣服的妙寂露出如此癫狂的面容:“你简直就是疯了。”
    妙寂不愿她再开口,干脆俯身亲她,却被她不断躲开。他不懂,那个少年分明说过,只要他对她好,她也会对他好的。他给她赔了珠串,给她剔刺疗伤,又为了她那句话废除阎浮提上下数千年的传统致使君臣离心,教众四散,她为何仍然不对他好?
    啊,他明白了,许是那个少年人也在骗他。
    “既然你什么都不愿意,我现在就把他杀了。”
    芙姝呼吸一紧,赶紧又将他扯回来:“等等!”
    他睁着欲裂的眼角,看见她在说:“别走,妙寂,要不我们开诚布公地谈谈?”
    “这回一定都是真话,难道你不想听吗?”
    他盯着她的唇,一点点冷静下来。
    芙姝心下微叹,万事至此已经铺垫完毕,接下来就是要收网了。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更何况他的所作所为亦已屡次突破她的底线,令她几乎无法再忍受,哪怕对着这张脸她仍于心不忍,可她还是要说。
    芙姝与他坐在矮案两侧,眼中只余认真:“你知道吗,其实每个人的感情,除了恨,都是有限度的。你问我为何不说真话,为何不对你笑,为何不再心悦某个人。”
    “如你所见,我把所有的感情都倾注在那人身上,已经给了,便无法再顾及其他人了。” 她缓了一口气,缓缓将话语中的刀子刺入他的肺腑,她很清楚自己如今在他心中分量十足,所以这把化作言语的利刃,一挥便能见血。
    妙寂当然知道她说的是那个懦弱的,可怜的,愚蠢透顶的和尚,是他一直拼命远离的那个死人。
    因为那个死人,他厌恶白衣,喜青喜黑,因为那个死人,他讨厌无尽的慈悲,厌烦一味的忍让,他变得残忍无道,喜好杀戮,他不再忍受欲望,疯狂地与她云雨,他的所作所为全都是为了证明他不是那个人,他并不活在他的阴影下,他是他的对立面。
    可如今听到她的一番话后,一颗心却无法抑制地动摇了。
    “所以呢,你把那些东西都给了他,那我呢?”他木然地抬眼看她。
    你把爱都给他了,那我呢?
    芙姝偏过头不去 看他,指尖紧紧攥着裙角。
    芙姝知道,无论至亲至疏,到头来留在她身旁的一直都是他,她很感激,但与此同时,她说的话也都是真的。她已经将她此生所有的感情都留给了那个妙寂,她将自己的七情六欲,五蕴八苦,毫无保留地全给了他,也分给了那个不知名的五眼少年,分给了陆玄简。
    “没有了。”她抬眼看着他,语气笃定道,“妙寂,再没有了。”
    这一刻妙寂甚至有些庆幸自己听力已经坏得差不多了,才没听见她说出那样清晰的三个字。他动动嘴唇:“好,本座知道了,你想见那弥空?”
    她做了一个想的口型。
    妙寂站起身,来到她面前,提起她的下颌,指腹按着她的嘴唇使其微微张开:“愿意含么,含出来,让你见他。”
    他要折辱她,报复她,杀死她,以他自己的方式。
    不是说除了恨什么都不能给吗?那就给他恨吧,多给他一些,全部都给他也无所谓。
    芙姝垂眼,伸手去扒他的僧袍。
    她毫无怨言地,不声不响地,甚至一个眼神也不愿给地,就这样解开了他的衣袍,褪去亵袴,朝那半软的东西伸出手。忍受这样的折辱,令她的睫羽也落了些湿漉漉的委屈,长长的乌发垂顺地落在肩侧,脸上每一个器官都那样乖巧。
    在她伸出舌尖的那一刻,妙寂嘴唇发麻,心中蓦然滋生出了一种陌生的情绪。这种情绪大概唤作不忍,它如同一个熔炉,在融化他的心,让它炉中生受煎熬,痛苦不已,最终软化成一摊血水,从眼里流下来。
    他最终没有继续下去。
    芙姝眼里蕴着疑惑,不知他为何又抓起她的发,与自己拉开了距离。
    只见他合拢衣袍,看向她的眼瞳里似乎蕴着一盅死香灰,惨淡又漠然。
    妙寂忽然觉得自己输得很彻底。
    他是全天底下最可怜的输家,因为她连恨也不愿意给了。
    第86章 第八十六章至亲
    他就这样走了,那日之后芙姝没再见过妙寂,可妙寂仍在暗中不死心地观察她。
    他看见她即便说出那等伤人的话后也不会难过,只是有些执着地寻找一些布料,然后拿回来缝一些丑丑的东西。
    今日,他看见她坐在某层阁楼的露台上,对着露台上的草,笑弯了眉眼,有时又有女尼路过同她打招呼,她都对她们笑。
    那一刻,尸毗王讶异地发现她原是会笑的,并不是因为心情不好或是生了病。他原先总以为她只是来到此处精神不好,不喜欢这个房间,他安排了很多女子陪她,弄了合她心意的布置,一日三餐也寻来大凰国的厨师给她做,后来那厨师死了,就变成他自己做。
    再后来,芙姝生了心病,经常缩在屋子里一个人哭,总不像先前那样活泼,妙寂就很少过来见她。
    他记着弥空说的话,要把自己千锤百炼,锤炼得更像个人,要对她好。
    她说的那些话,妙寂方才还不信,如今细细回忆起来方知她确实没有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