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南吟站在门口,寻常温和的面孔,此刻眉头紧蹙,眼里甚至带了一丝不可思议。
    她道:“王嬷嬷,当初推清辞下水的人,是你?”
    王氏愕然转头,脸上鳄鱼的眼泪还没流出来,一双眼甚至有些呆滞的看着门口的人,像是没反应过来一样,良久才唤了声“夫人?”
    王氏浑浊的眼神陡然清明起来,她看着周围不同于之前的场景,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想起自己刚才说出的那番话,浑身不受克制的颤抖起来,她想要开口辩解。
    但连予不给他这个机会。
    毕竟这场戏,他只安排了两个主角啊。
    连予原先没反应过来的模样转变为不可置信,最后变成愤怒,他指着王氏,怒道:“是你!是你推我弟弟下水的!你就为了那些钱不顾我弟弟的命吗!你可知那是寒冬!一个大人被推下湖都得烧几日!更别提我弟弟那时才——咳咳”
    他话说到一半,像是怒火攻心般伤了这幅脆弱的身子,剧烈咳嗽起来,那架势,仿佛下一瞬就能撒手人寰。
    等尖锐的咳嗽过去,连予的眼里也带上了生理性的泪水,他蹲下身,狠狠攥住王氏的肩膀,“你怎么能如此待我们!我们自认问心无愧!从你进我家开始,我爹娘便处处心疼你是个寡妇!不仅多给你月银!还好吃好喝的待着你,你就这么回报我们的吗!”
    “我弟弟那时才多大!你为了钱就要害他去死吗!十两黄金能买回一条人命吗!你逃亡的这些年就不觉得心虚吗!午夜梦回的时候你不害怕吗!”
    质问的话字字泣血。
    “你害我如今变成了这幅模样!你就心里就没有半丝悔过吗?你让我饶了你!那谁来饶了我!”
    最后一句声嘶力竭,像是用尽所有力气一般,连予重重跪倒在地,并顺势假晕了过去。
    周围瞬间乱做一团,但在众多惊呼声中,最清晰的是晏言酌的话。
    晏言酌下午出去上街买了些前世徐安阳在京城爱吃的酥点,可回来就听见竹院里传来徐安阳的声音,赶忙跑过去,就看见王氏跪在地上满脸惊慌,而徐安阳则是重重倒在了地上。
    前世得知徐安阳死亡之后的慌乱再一次席卷他的全身,明明是他距离徐安阳最远,却是第一个跑到徐安阳身边的人,他手伸过去确认面前人还活着后终于松了一口气,将徐安阳打横抱起来,迅速吩咐下人去找大夫。
    就在他将要抬腿的一瞬间,王氏猛然抱住了他的腿,哀求道:“我……”
    但她话还没有说出来,晏言酌便一脚踹上了她的胸口,硬生生将人喘的吐出血来,但他连眼神也没给一个,留下一句“好好想想怎么跟衙门解释吧”,便抱着徐安阳进了屋里。
    -
    虞南吟有太多的疑问想问了,但她知道轻重缓急,先是让下人把王氏制住,站在她面前,把原本的称呼改成了王氏。
    她说:“王氏,推清辞寒冬下水,最后害安阳落下病体的人是你?你就是为了那十两黄金?”
    这种杀人的事情王氏怎么可能承认!
    她绝对不能承认,她的孙子还需要她照顾!
    王氏抗拒的摇头道:“夫人,我没有,我没推任何人下水,刚才是我一时失心疯,说错了话……”
    跟在晏言酌身边的小厮从屋内出来,把一封信件递给虞南吟,道:“夫人,这是公子让我给您的,是王氏推徐二公子下水的证据。”
    王氏看着信封背面,独属于渝州太守许家的印章,脸色彻底白了下来。
    她不是在北上的时候不小心丢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虞南吟把信封打开,看着里面许家是如何约定与王家做的交易,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她猛然一拍桌子,“证据确凿,王氏,你还要狡辩?!”
    说罢,再不给她半分辩解的机会,道:“把她押去柴房,等官府判决!”
    “是!”
    王氏被带下去之后,在屋里看诊的大夫也背着药箱出来了,把对着晏言酌的话又分毫不差的汇报给她。
    “夫人莫要担心,公子只是一时气急,气血上头才会晕过去,并无大碍,等他自然醒来便是,醒来可给做些滋补的膳食,他身体亏空的很。”
    虞南吟抓住最后一句,“亏空的很?”
    大夫摸着胡子,也是有些诧异道“是啊,晏公子方才与我说这位公子幼时寒冬落水落下了病疾,可除去那病疾,这位公子分明是常年忧思过滤,心思太重……”
    他顿了顿,道:“或许是老夫想多了,这生了病了的人,本有容易郁结于心,倒也不奇怪,往后可多带他出去走走,许是能缓解几分。”
    “毕竟心思开阔了,这病,自然也能好的快些不是吗?”
    虞南吟道过谢,打赏了银钱,让下人将其送出府后,走进屋里。
    徐安阳正苍白着脸躺在床上,闭着眼像是梦魇般,而自己的儿子则是专心守在一侧,她缓缓呼出一口气,道:“言酌,你随我来一趟。”
    院外竹林处。
    虞南吟沉吟半晌,道:“你早就知道了?”
    晏言酌说:“嗯。”
    虞南吟说:“难怪,当时我还奇怪府内并不缺嬷嬷,你却非要将人买进来,我本以为你是发了善心,没聊想到……”
    你是起了邪心。
    但后面这话有些重了,虞南吟也就没有多说,她看着今天的桩桩件件,理清了思路,“所以你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故意把人买进来就是为了让她逃不了,然后去渝州将安阳带回来,等等,科考这件事,该不会是你的借口吧?”
    她狐疑的看着晏言酌。
    晏言酌说:“是也不是,科考确实是一回事儿,但我想带他回家也是一回事儿。”
    虞南吟深深吸了一口气,“所以你多年前就开始筹谋,如此算计……”
    她哑了哑,实在是找不到什么形容词,只好道:“安阳知道吗?他知道你带他回来是因为这件事吗?”
    晏言酌看着她,似是在斟酌该如何出口,好一会儿才道:“或许吧。”
    又是一个含糊不清的答案。
    虞南吟深深看了他一眼,见他不想说也就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道:“如果安阳不知道,那你做的这些事也就别让他知道了,安阳这孩子心性单纯,若是知道你有如此算计,只怕是躲你还来不及。”
    晏言酌说:“知道了。”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虞南吟说:“你远在京城,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晏言酌垂下眼眸,眼睫轻颤。
    虞南吟愣了愣,她从来没在儿子脸上见到这样的神情,迟疑片刻才道:“这也是我不能问的?”
    晏言酌抿抿唇,他道:“母亲,别问了,我不想说。”
    虞南吟微微皱起眉,却也没有强求,“算了,你不想说就算了,谁没有秘密,只是,接下来王氏,你打算怎么处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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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5章 糙汉和他的小娇夫(十八)
    这件事怎么处理确实是个问题,如果说把人证物证带回去让徐家处理,可路途遥远路上未必不会出现差错。
    可若是他们晏家处理,未免有些多管闲事。
    这不是一桩能简单处理的事情。
    将心比心,如果他们晏家出了这样的事情,也希望能自己处理。
    虞南吟迟疑片刻,道:“不如我让你父亲给你徐伯伯写一封信,将事情告知于他,叫他在信中决定如何做……”
    话还没说完,虞南吟便道:“不妥不妥。”
    “这陷害他家的是渝州太守,商怎么可能斗得过官,”
    徐列寻如果得知真相,定然会大怒,要求按律法处置,可说到底他只是一个商户,真要把人惹急了,未必能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