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忙?」阿部娜嗤之以鼻地冷笑。「好得很,你马上跟我们到三塘湖,乖乖跟玛哈它王子走,让瓦剌退兵,这样你就算帮了大忙了!」
    「可是我……」
    紫乃夜刚说了三个字,墨劲竹便蓦然打断了她的话头。
    「这位是阿部娜公主吧?」
    「呃?」好似这会儿才注意到还有人陪著紫乃夜似的,阿部娜惊讶地注视著墨劲竹片刻。「你是谁?」
    「紫乃夜公主是我的妻子。」对於阿部娜的傲慢,墨劲竹还以冷肃的语气。
    「咦?原来你就是……」阿部娜话说一半即止,继而睁大双眸仔细打量他半晌,眼底有欣赏、有嫉妒、有怨恨,也有轻蔑,乱七八糟的一大堆,最後综合成一句幸灾乐祸般的嘲讽。「怎么?这么快就要退货了吗?很好,既然你不要,那就正好给玛哈它王子吧!我相信他不会嫌弃她已经是只用过的旧鞋子了。」
    眼底闪过一丝愠意,但墨劲竹仍用他最大的耐心保持住表面上的平静温和。
    「阿部娜公主,紫乃夜公主已经是我的妻子了,我不会将她交给任何人的!」
    「那你还带她回来干什麽?」阿部娜怒问。「告诉你,我们畏兀儿族人没有那个义务要为她一个汉人牺牲,要不是父王和王兄坚决反对,我早就派人去把她抓回来送给玛哈它王子了。现在既然你们自动送上门来,那就不能怪我无情罗!」
    在皇京四师兄妹之中,就属墨劲竹最为成熟稳重,又温和有耐性,但这并不表示他完全没有脾气。而且,在他的观念里,女人不分美丑或聪明愚蠢,只分可以沟通,以及无法沟通两种。
    紫乃夜是属於温顺又很好沟通的女人,但很不幸的,面前这位明明美得令人双眼一亮,却又只会红口白牙咆哮的女人,则是属於完全无法沟通的女人。碰上这种女人,墨劲竹通常不会和她说太多话,若再加上对方又很蛮不讲理,他就更懒得开
    口了。
    所以——
    不再理会阿部娜,「走,紫乃夜,我们到三塘湖去。」墨劲竹说著,拉扯马缰将马头掉转了个方向。
    「三瑭湖?」
    「是,战场就在那儿,我们现在尽快赶去应该还来得及。」语毕,他立即双腿一夹,放蹄奔驰而去。
    眼看他们居然真的转往三塘湖的方向去了,阿部娜不觉错愕地惊咦了一声,「你们……」蓦而顿住,随即往马臀上一挥马鞭怒蹄追上去,并头也不回地大声道:「提拉古丽,跟父王说我也上三塘湖去了!」
    提拉古丽一惊,忙也大声叫了回去。「不行啊!父王说过你不可以去的啊!」
    「我……我要带路啊!」声音已经远到快听不见了。
    「可是……」提拉古丽停住,懊恼地望著已变成黑点点的小姑。「带什么路呀?有紫乃夜在还用得著你带路吗?」
    ··················
    十月下旬,天山以南的畏兀儿族人依然在灿烂的阳光下辛勤地为来年的农耕作准备工作,然而,天山以北地区却早就进入冬闲季节了。(注5)
    寒风已然瑟瑟,巴里坤湖畔更是一片苍淡,如茵的绿草枯萎了,挺拔的云杉叶黄了,在这萧索的黄昏里,薄蒙蒙的烟雾浮漾在遥远的峰岭、左近的坡脊,以及天与地的空间中。
    越近夜合,那冷风更是慑人,几欲钻进骨髓子里去了,而那青松林便也跟著哗啦哗啦摇晃著,宛若在埋怨、在呜咽、在低语、在倾诉。
    「会冷吗?」火堆前,娇小的人儿满足地依偎在夫婿怀里,墨劲竹温柔地轻声问:「要不要到毡房里等?」
    虽然巴里坤湖就在一旁,可那却是不产鱼虾的咸水湖,所以,一扎好毡房後,沈君陶就去寻找晚餐了。
    「不要,」紫乃夜更是畏缩到他怀里。「这样就好。」就算再冷,她也觉得只有夫君怀里才是最温暖,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从他救了她那天开始,她就这么认为了。
    於是,墨劲竹不说话了,只是默默地把披风拉紧,尽量不让她被冷风吹著。火堆对面的阿部娜看了,不觉更是有气,她的族人正在为这个女人战斗,这个女人却只会在这儿和她的夫婿卿卿我我。
    「喂!你们究竟要去那儿做什么呀?」她看著墨劲竹。「或者你真的打算把她送给玛哈它王子吗?」除了这个,她实在想不出其他目的了。
    「我说过,紫乃夜是我的妻子,」墨劲竹并没有生气,只是又重复了一次。「我不会把她交给任何人的。」
    「那紫乃夜又说你们要帮忙?」
    「阿部娜公主,帮忙的方式不只有一种吧?」
    「不只一种?难不成……」阿部娜突然发出轻蔑的笑声,目光更是嘲讽无比。「难不成你是要帮我们打仗?」
    「阿部娜公主,」墨劲竹冷静地注视著阿部娜。「只有战胜这一次瓦剌王的挑衅,瓦剌王才会明白畏兀儿族不是好欺负的,往後自然不敢冉轻捋虎须了。」
    阿部娜笑得更大声了。「就算是这样好了,不过,墨公子,虽然王兄说你练过一点防身功夫,可你看过打仗吗?真正的打仗,是那种杀过来、砍过去,真的会死人的打仗,而不是那种普通人你一拳、我一脚的打架耶!」
    墨劲竹的神情深沉莫测,默默地垂下眼睑不做任何回答。
    阿部娜却以为他默认了,眼神更是不屑。「你啊!要说大话也得先打一下草稿嘛!别到时候一瞧见刀光剑影的就吓痴了脚,再见到死人就晕了,那可是难看得很哪!」
    「才不会!」始终隐忍不语的紫乃夜终於忍不住大声抗议了。「夫君他很厉害的,才不像你所说的那样无用,」耻笑她没关系,咒骂她也无妨,无论真正的原因是什麽,此刻,瓦剌的确是拿她做攻击畏兀儿的理由没错,所以,她被骂也是理所当然的,可怎能骂到她夫君身上去了呢?
    阿部娜冷冷一瞥。「你怎么知道?你亲眼见过吗?」
    「这……」紫乃夜窒了窒。「没……没有,不过……」
    「那是你听他说的?」
    「也没有,可是……」
    「别人说的?」
    「也不是,但……」
    「那你凭什么那麽肯定墨公子真有那麽厉害?」
    原本就是毫无根据的信任,现在要她说出个理由来,当然是想破头也想不出来!
    紫乃夜不由得苦著脸拚命想,可越是用力去想,就越是想不出来,想到整个小脸蛋都涨红了,她才突然冲口而出道:「他……他说他会保护我,所以,他一定是有那麽厉害的嘛!」
    阿部娜一愣,随即失声笑了出来。「这种话你居然讲得出口,真是太可笑了!」
    紫乃夜尴尬得脸更赧红了,「我……我……」却还是不想认输。
    「紫乃夜,」墨劲竹突然若无其事地转过她的脸来,对上她那双充满愤慨的眸子。「你饿了吧?君陶回来了喔!」
    「可是……」紫乃夜还想看回阿部娜那边,可是下颔却被墨劲竹紧抓住转不过去,只有两颗黑眼瞳拚命想转到脑袋後头去,状极有趣。
    墨劲竹笑了。「紫乃夜,你再转,眼珠子会掉的!」
    眼珠子转回来了。「才不会呢!」
    「你吃兔肉(注6)吧?」墨劲竹乘机转开话题。
    「吃啊,」说罢,便见沈君陶一手山鸡、一手兔子,悠哉悠哉地晃回来了,「哇——好快喔!」他们还没回来呢!
    所谓的他们,就是之後追上来保护阿部娜的两个畏兀儿族人,他们为阿部娜扎好毡房後,也去找食物了,而且还比沈君陶先一步出发呢!可这会儿,沈君陶都回来了,那两个混蛋却还在外面摸鱼,简直就是故意抹黑她的脸面子嘛!阿部娜忿忿地暗忖。
    直到沈君陶把兔子和山鸡处理好,也串在削好的树枝上,放在简陋的架子上翻烤时,那两个家伙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