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吧,你身上还有十三支金针?”
    “有十几支针刺在自己体内,谁敢忘,要不小心从嘴里吐出来怎么办?”方锳咕哝。  “二叔要帮我取出来了吗?”
    毒阎罗和笑阎罗相对一眼,再瞄一眼香坠儿迟疑一下。
    “不,你身上的金针绝不能取出来,一取出来,你就死定了!”
    果然,香坠儿立刻吓得脸煞白,方锳自己却只是怔了怔而已。
    “记住,”毒阎罗的表情异常严肃。  “当有一天,你身上的金针开始自己掉出来的时候,就是你的身体在警告你,你不能再打仗了……”
    香坠儿惊喘,险些尖叫出来。  “会……会自己掉出来?那……那……”
    “放心。只要掉出体外的金针不超过六支就不要紧,静养一个月就行了,要同时出来七支才会有危险,即使如此,只要你能够及时插回去,也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了。”主母阎罗柔声安抚她。  “来,我现在就教你如何把金针再插回去……”
    说着,他把香坠儿拉到一旁去仔细解说,而笑阎罗和哭阎罗则把方锳拉到另一边去低声央求。
    “为了坠儿,真到那种时候,你可以为了她,立刻辞官退休吗?”
    “没问题!”方锳不假思索的应允了,  “不过……”
    “我知道。相信到那时,你必然已是皇上极为看重的神威虎将,”笑阎罗用力拍拍他的肩膀。
    “皇上不一定肯放人,果真如此,你可以通知兰舟来一趟……”
    “二哥?要他来干什么?”
    笑阎罗笑得很神秘。  “皇上可以不放活人,却不能不放死人吧?”
    死人?
    方锳先是困惑,继而恍然大悟。  “我懂了!”
    他懂了,毒阎罗也解说完毕又回来了,因为把金针再插回去并不难,只要认穴认得够精准就行了。
    “依我的估计,你大约有十五年的时间可以打仗,之后,辞官吧!”
    “我会的。”方锳将一脸忧虑的香坠儿搂过来。  “别担心,到那种时候我一定会辞官!”
    “你发誓?”
    “我发誓!”
    香坠儿漾开可怜兮兮的笑。  “谢谢你,夫君。”
    方锳怜惜的亲亲她的额头,再转回来继续问:“还有其它要注意的吗?”
    毒阎罗略一思索。  “你虽有六十年的功力,但你若能不使用功力过剧,譬如只使出四十年的功力,那么,你可以再多维持个三、四年左右。”
    “打仗也用不了多少功力吧?”方锳嘟嚷。
    “若是奉派去追剿贼寇,许多贼寇的头儿都是有武功的人,届时就难说了。”
    方锳装了个滑稽的鬼脸。  “那只好多烧几灶香给老天爷,保佑我别接到追剿贼寇的任务喽!”
    笑阎罗笑了。  “你倒是看得很开。”
    方锳也哈哈一笑。  “我爹说的,别浪费时间去烦恼已无可挽回的事实。”
    笑阎罗赞赏的颔首。  “你爹是个勇敢又聪颖的男人。”
    方锳得意洋洋的挺高胸脯。  “那当然,我亲爹嘛!”
    笑阎罗莞尔,又拍拍方锳的肩。他实在欣赏这小子,总是庆幸女儿嫁对了人。
    “我们明天一早就要离开了,你们毋须来送行。”
    “等等!”哭阎罗眼眶又红又湿,她实在舍不下女儿。  “你什么时候要带坠儿回娘家?”
    “这边的乱事一平定,我立刻带坠儿到天山去。”方锳承诺道。
    哭阎罗点点头,  “好,别忘了。”话落,突然背过身去。“你们走吧!”
    方锳还想说什么,忽见笑阎罗对他使了一下眼色,他会意,伴同也是哭兮兮的香坠儿拜别岳父、岳母,随即飞身离去。
    他们一走,哭阎罗马上回过身来,张嘴想唤回女儿。
    “别叫!”毒阎罗及时出声阻止。  “让他们走吧,慢慢等,锳儿总会带坠儿回去看我们的!”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他们已经没有权利霸占了!
    【】
    “爹,就算不打算立功,也得想想会不会背黑锅呀!”
    张文隽又在怂恿老爹出兵了,他想有出息就得先立功,老爹不出兵,他哪有机会立功?
    “背黑锅?”张文隽的亲爹——张荣狐疑地重复这三个令人不安的字眼。
    “想想,从都督接下将军起到现在多久了?一年了,爹,整整一年了!”张文隽大声提醒亲爹。  “整天混在这里浪费粮饷,不要说立下半点战功,连出半个兵部没有,你以为皇上不会说话吗?到进修责怪下来,你又以为会乖乖担下这个罪责吗?”
    “你是说……
    “对,都督一定会把责任推给别人,能推谁呢?甭猜,不是副将军就是左右参将之一咯?” ”
    张荣恰好就是右参将。
    “可是都督敢出兵,我哪有办法!”他无奈地说。
    “谁说没办法,学方锳他爹啊!”张文隽小声说道。
    “什么?”张荣大声叫。  “学他爹那样因少粮、少兵而战融会贯死?”
    “放心,爹。”眼见亲爹脸都成一片荷叶了,张文隽连忙道。  “今国公放任方锳他爹战融会贯通而不顾,结果不得不自杀谢罪,你想都督他敢再那么做吗?不,他还不想死,绝不敢重蹈覆输!”
    张荣连连颔首。  “说得也是。”
    听语气似乎亲爹已有松口之意,张文隽心头不由一喜。“那么?”
    张荣又仔细想了一下,终于点头了。  “好吧,我们出兵!”
    于是,这年五月,张荣效法方政暗中出兵了。
    只可惜世间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张文隽想立功,反而搞了个灰头土脸。
    为了紧跟住沐月琴,张文隽从不参战,他爹是都督俞事,自然有办法安排,不过不参战就没机会立功,没机会立功要升官就不太容易,可能十年八年才能升个半品,眼下既然沐月琴也在云南这里,他正好乘机立几个大功,好让她看看他是多么有出息。
    因此他才会鼓动如簧之舌,努力说服亲爹出兵,以为自己有武功,轻轻松松就可以打几场漂亮的胜仗,丝毫没考虑到打仗并不是会武功就包打赢的,不懂兵法、不通战术,他也只有帮别人立功的份。
    他的武功再厉害,也不可能一个人打败千军万马吧?
    又不是哭阎罗!
    更何况,他的武功并不如他自己认为的那么厉害,充其量也只不过比一般江湖人高明一些罢了。
    结果才第一仗就陷入苦战,打得进退不得,更糟糕的是,最后他们不得不向沐昂求援,沐昂却比他哥哥更窝囊,沐晨至少是在得知方政战死之后才逃回永昌,沐昂却是一得知张荣求援,就立刻带领所有兵马后撤避敌,只忙着逃命,根本不管他们的死活。
    张荣父子沥血苦战,好不容易才逃回性命,麾下士兵也只剩下十之三四,而且只有人活回来,其它马匹盔甲刀剑武器全都丢在战场上了。
    要立功反抹得一脸灰,张文隽终于知道打仗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
    “战火都已经烧到云南腹地来了,沐昂究竟在干什么?”
    方锳拍桌怒吼!小心翼翼的拍。
    方瑞没理会哥哥的怒气,继续把听来的战况说给哥哥听。
    “右参将张荣学爹暗中私自出兵,大概想抢个头功吧,岂料在芒市就战得一败涂地,输得超难看,迫不得已只好派人回头向沐昂求援,谁知沐昂反而立刻带领兵马走人,逃命去也……”
    “张荣?”方锳狐疑地扬着眉。“那时爹找他一起出兵他不肯,现在……”
    “大概是受到张文隽怂恿的吧!”
    “又是张文隽……”方锳下颚绷紧了。
    “结果?”
    “沐昂贬秩两级,由左都督降为都督同知,但仍留守云南,副将军吴亮、左参将马翔坐视张荣败而不救,被逮下狱论罪。”
    方锳愤慨地又拍了一下桌子,依然是小心翼翼的拍。“明明是沐昂的错。”
    方瑞拉嘴不像笑的笑了一下。  “吴亮和马翔都是背黑锅的替死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