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瑞尔现在很着急,以至于在路上碰到爱德琳,爱德琳同他打招呼,他都没有听到。他现在一心要找到阿贝多,问个清楚。
    阿贝多绝对知道些什么。
    法瑞尔一登上二楼的台阶,就看到一个巨大的影子从走廊处铺展下来,他复向前走了几步,发现是肯特。见到他回来了,肯特眉宇之间的焦急神色缓解了几分。
    他瓮声瓮气地说,“您见到安东尼了吗?”
    他再度说,“埃伦先生在找他。”
    法瑞尔没由来打了个哆嗦,他掀眼看了肯特一眼,眼中的冷意吓了肯特一跳,他向后退了一步,喃喃道,“法瑞尔先生。”
    法瑞尔这才回过神,连忙说了几声抱歉。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内心深处总觉得失去愈合能力这是一件大事情,大到乱了方寸,想到这里,法瑞尔自嘲地笑笑,上次这么慌张,还是在被野猪追的时候。
    “埃伦先生怎么办?”肯特重复。
    法瑞尔伸出手,拍拍肯特的肩膀,沉声说,“让他来找我。”他几乎已经可以肯定杀害安东尼的凶手就是埃伦了。
    如此迫不及待地来将自己从这件事情中择出去,埃伦打得一手好算盘。
    肯特仍然记得自己此行的目的,他跟在法瑞尔身后,执拗地问着,“安东尼不见了,您见到安东尼了吗?”
    法瑞尔顾不得回答他,他几乎是莽撞地顶开门,招手示意肯特进来,肯特进来之后,法瑞尔下意识反锁了门,锁上之后,他又想起安东尼已经死了,这个习惯已经失去了存在的必要意义。
    于是将门的保险再度打开。
    他招呼肯特随便找个地方坐下,自己却埋头找着衣服的每一处口袋,直到肯特再次出声询问,“您看到安东尼了吗?”
    “看到了。”法瑞尔语气平缓。
    肯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仍然用他平日的语调说着话,一字一顿,还带着鼻音,“那他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
    “他不会回来了。”法瑞尔将手伸入每一个口袋,可每一个口袋都空空如也,他只好又从头开始寻找。
    肯特疑惑,“可他没地方可以去了,您知道他去哪了吗?”
    “找到了。”法瑞尔低呼一声,将名片从口袋中取出来,还好没人为他熨烫衣服,故而名片还保存地很完整,听到肯特说这句话,他冷声道,“他死了。”
    “什么?!”
    嗯,安东尼死了,法瑞尔背对着肯特,明明在讨论安东尼的事情,他却垂眸看着手中的名片。
    名片上的字体开始逐渐变得模糊,就像是水面晕开的一道道水纹那样荡漾开来,法瑞尔揉搓了一下名片,发现竟然无济于事。
    他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自己落下泪来,洇湿了名片。
    而这一发现,也成功让他的泪珠成串一般掉落下来,从发现安东尼的死亡到刚才的发现,他心中的阴郁一直在不停堆叠,终于在找到这张名片之后得到了片刻的释放。
    但只是哭了一瞬,他擦掉眼泪之后,装作面色如常地转过身,“还有事吗?”
    肯特语塞了一瞬,他站起身来,在整个房间里转圈,在他的脸上,法瑞尔看到了悲恸,以及说不清楚的感情,他的眼睛变濡湿了一些,法瑞尔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用手背将眼泪抹去了。
    “被人杀死了吗?”
    “嗯。”
    “好吧。”肯特小声说。
    法瑞尔站在床边,定定地看着肯特,他觉得肯特接下来要说些什么,至少说说自己和安东尼之间的友情,但肯特什么都没说,对着他轻轻弯了弯腰,然后离开了。
    肯特离开地太安静,以至于法瑞尔站在原地想了很久,才隐约觉得自己和肯特之间的联系被斩断了。
    安东尼就像是这条纽带,此刻,这条纽带毫无征兆地断裂了,于是肯特鞠躬告别。
    法瑞尔看着肯特远去的背影,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手中的名片的一角已经被他无意识地揉搓皱了边,他低头看了一眼指尖,那道裂痕还在,甚至比刚才更刺眼。
    法瑞尔决定现在就去找阿贝多,可当他赶到阿贝多给他的实验地址的时候,却被和他一起参加研究的人告知,阿贝多出了远门。
    似乎受到了丽莎的嘱托,去找一本丢失的书。
    法瑞尔只好无功而返,在此后的一个月里,他反复找了阿贝多,每次都没有见到。距离阿贝多最近的一次,他甚至已经在实验地址门口闻到了阿贝多身上的冷香。
    迪卢克也在这段时间销声匿迹,法瑞尔这段时间乐得清闲,心中的焦虑却分毫不减。
    直到那天,法瑞尔抬头看了看天,他第一次知道了自己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