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关键的是,三个题目,一个是“浅谈你对厚葬与简葬的认知看法”、一个是“详述科举选官的流程与范畴”、最后一个是“武力征服狄国的可行性分析”。
    怎么看也不跟乌龟花鸟画沾边啊!
    杜庸默默记下了三个题目,他坚强地擦干了眼泪,没关系,宗室们答不出来的题目,两年后由殿试的举子们做!
    那些从最底层爬上来的读书人,不说各个文采飞扬,至少脑子正常。
    这三道题,会成为两年后的科举试题,占比十分之一。
    杜庸已经不指望宗室们给出合理的、优越的答卷了,但他还是抱着一丢丢希望,去翻最薄的那沓卷子。
    杜庸看着左一张“弟子规、圣人训、首孝悌、次谨信。”
    右一张“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心里的崩溃如有实质。
    等他看到“一一一一,二二二二”的数字默写,心里的破防到了极致。
    祁峟补刀道:“这才哪儿到哪儿,卧龙凤雏怎么会单独出现。”
    果不其然杜庸就看到了“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六五四三二一”的数字歌。
    杜庸:……
    嗯,至少这位殿下会写的汉字更多。
    杜庸看完了所有卷子,抱手道:“淮南王殿下聪慧,有天纵之才,第一实至名归。”
    “王位实至名归。”
    祁峟却是冷淡地点头,“其实有份试卷也很不错。”
    祁峟将十皇子的答卷递上,“小十文采斐然,只是这字,实在让人看不清楚。”
    杜庸将信将疑地接过十皇子的答卷,龙飞凤舞密密麻麻一片,看一眼就辣眼睛的那种。
    这位皇子的字算不上丑,只是狂野,字写得狂野,排版尤其狂野。
    他总是在一个字的位置上写三个字。
    也就是祁峟心情好,看在兄弟情的份上,认认真真研读了十皇子的文章,还很臭屁地夸奖道:“小十的文字功底,越发精进了。”
    杜庸:……
    就这?
    啊这!
    女孩子们的考题也是三道,同样是三道政论,同样是难度不大,但女孩子们答得极好极认真。
    礼部官员排名次时确实头疼了许久。
    姑娘们的三套题是“衣服首饰的融合演进:华夏衣冠与胡服的优劣所在。”
    “女学兴建的可行性与科目的选择与开设。”
    “优秀的手工作坊与产品扩大生产的可能。”
    其实祁峟没觉得这三套女子的题目比男子的三套题目简单,但女孩子们对三套题目的兴趣都很高,完成度也足够。
    大家都对华夏衣袍首饰有绝对的自信心,却也乐于接受胡服的轻便舒适,也承认衣服的颜色、样式、布料受时代审美的影响,受棉花产量和桑蚕丝产出的影响……
    大家也都接受女学的兴建,并希望女学开设马术、剑术、射术、音乐、舞蹈等诸多项目;也希望女学能向民间女子普及,开设烹饪、算术等课。大家表示,真心希望和不同年龄、不同身份的女孩子在一块玩耍学习。
    谈最后一个题目的人少些,都是些管家有方,智慧致富的姑娘,她们天然有经商的头脑,敏锐地察觉到特色的产品+集中的、批量化的、大规模的生产=数之不尽的利润和充分利用的难民、流民。
    总之,姑娘们对这场考试的态度极其认真,认真到令祁峟羞愧的程度。
    早知如此,今年就该男女合卷。
    平白让诸多混子保住了爵位,平白淘汰了诸多有本事的姑娘,实在让他痛心。
    祁峟将王孙公主们的卷子张贴在大街小巷。
    经此考试,再没人骂祁峟陛下吝啬、小气。
    平民百姓的话术逐渐一致,“什么东西,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废物,也好意思当铁帽子王爷?”
    “呵呵!”
    第72章 皇帝出京
    一场考试,结束了六百余名皇亲国戚坐吃山空的幸福日子。
    被贬黜为平头百姓的贝勒县主自然是不服气,他们四处散发谣言,逢人便道当朝皇帝吝啬、抠门、小气,诅咒他不得好死。
    甚至有两百来位贵族宗亲结伴行至宫门口,妄图死谏,以求陛下收回成命。
    夏日炎热,空气干燥,火辣辣的太阳直直照射在身上,直叫人晒落一层皮。
    这两百余人里,热死了三人,晒晕了十七人,饿倒了四十二人,渴倒了七十四人……
    祁峟从头至尾都没过一丝心软。
    他就冷漠地坐在雍和殿,高高在上地听着小柚子的实时汇报,“陛下,昭王殿下薨逝了。”
    “陛下,南山贝勒中暑昏迷……”
    “陛下,东绥贝勒中暑昏迷……”
    祁峟坐在书案旁边,认真批阅着奏折,将言之有物的奏折挑选出来,递给一旁的祁邖祁峁峁阅读。
    两小孩正是活泼贪玩的年纪,按理说是坐不住的性子,可两人都有些争强好胜的秉性,都想狠狠压对方一头,便都收起了小性子,乖乖坐在一旁,陪祁峟处理政务。
    祁峟听着小柚子的汇报,闲闲道:“南山贝勒和东绥贝勒已经是过去式了。”
    “封号和爵位,自他们上交白卷、走出勤政殿的那一刻起,就不复存在了。”
    “至于昭王”,祁峟深思片刻,道:“昭王是亲王爵,他有两次考核的机会,可他死了……”
    小柚子不敢直视祁峟的神情。
    祁邖却好奇了,“昭王叔叔死了,那昭王爵位怎么办?”
    “昭王世子承袭吗?”
    祁峟没说话。
    小柚子插嘴补充道:“回公主殿下的话,昭王尚未设立世子,昭王膝下仅有女儿一人。”
    祁峟好奇道:“小姑娘今年多大?”
    小柚子身为祁峟的掌印大太监,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三……三岁。”
    祁邖沉默了。
    祁峟也沉默了。
    祁邖好奇地瞧向祁峟,“皇兄,爵位你会传给昭王叔叔家的小妹妹吗?”
    祁峁峁也好奇,“那是不是要有第二位女亲王啦!”
    “这是不是代表我有机会做男公主啦!”
    祁峟:……
    你公主娘亲知道你眼馋她的公主爵位吗?
    “昭王爵位暂不收回,等小姑娘成年再说,考核通过就册封她为昭王,考核失败就册封她为昭郡王。”
    祁峟不疾不徐补充道:“念在她父亲第一次考核失败,第二次考核尚未参与的情况下,小姑娘第一次考核只有一次机会,不享亲王公主特权。”
    小柚子自是领旨,匆匆退出去撰写圣谕。
    小柚子走后,祁峁峁笑容天真,开心道:“皇兄,我能继承娘亲的公主爵位吗?”
    “荣华大长公主!好威风的称号,我喜欢,我可以拥有吗?”
    祁邖一言难尽地瞧向贪吃好玩的弟弟,嘲讽道:“想得美!公主的子女降级承爵,没有世袭的先例。”
    祁峁峁却不干,他拽着祁峟的裤脚撒泼打滚,“不嘛不嘛,皇兄都能让女孩子承袭亲王爵了,让男孩子承袭公主爵,问题不大吧。”
    祁峟扯了扯嘴角,微笑道:“峁峁亲口提出的要求,皇兄怎有不许的道理。”
    “你母亲百年后,你母亲的爵位封号,悉数传承于你,皇兄这样处理,峁峁你可满意?”
    “满意!”
    “皇兄最好了!”
    祁邖看傻瓜一样看他笑容开怀的蠢弟弟,噗嗤笑出声来。
    祁峁峁却不乐意,叫嚣道:“我以后是荣华大长公主。”
    “你只是普通公主,你凭什么笑我!”
    祁邖只笑,也不反驳祁峁峁的话,“是是是,峁峁最厉害了。峁峁是大长公主!”
    祁峟看着两个孩子嬉笑打闹,心里计较上来。
    公主和亲王、郡主和郡王、县主和贝勒,明明是同一品级的爵位,享受的待遇、受到的恩惠,甚至政治影响力,却完全不在一条线上。
    不行,这样不好。
    都是投胎皇家的孩子,都是考试承爵的孩子,凭什么男孩子压女孩子一头,不妥,非常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