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的喜服与这明黄的寝殿交相辉映。
怀王转着大拇指上的扳指,眉眼微动沉吟片刻后摆了摆手。
“罢了,还是保住父皇的命要紧。”
说着便叫关吉去找几个仔细周全的宫人来大崇殿伺候着。
安秋鹜被送了出去,有宫女引着她往后宫一处偏殿休息。
临出寝殿门前,安秋鹜回首看了眼龙床上面如死灰的靖康帝,微微勾了勾唇。
夜深了,寝殿里的烛火被熄灭了几盏,龙床前光线昏暗。
怀王俯下身给靖康帝掖了掖被角。
殿外有人放轻了脚步声走了进来。
“不用多礼,看看父皇。”
那人把脉良久才躬身回禀,“殿下,毒确实被那女大夫控制住了,多的不说,陛下必定可以活到亲手把玉玺交到殿下手中的那一天。”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怀王舒心一笑。
“那这口不能言...当真是因为这毒?”
那人思索片刻,又观察了那些金针,最终在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了端倪,“殿下看,恐怕是那女大夫故意为之。”
怀王低头去瞧,果然那根针扎进去大半截,又被前面那几根针遮挡住不易被人发觉。
怀王眼中闪过杀意,不过一瞬又消失无形。
“殿下,可需属下拔出来?”
“她说扰乱针法便会控住不住毒素蔓延,可真?”
“金针一术却有此说,属下不曾见识过,因而不敢判定。”
怀王起身拿起龙床边的烛剪把剩下的几根烛火一一熄灭,整个寝殿彻底暗下来,只有清冷的月光从窗外透进几缕幽光。
怀王负手而立站在窗前。
“那就不拔,父皇此生说过的话已经够多了,现在也是该歇息歇息。”
至于屏大夫为何故意为之,他并不想深究,看父皇见她的神色想是这个女大夫说过些什么,反正父皇已经口不能言,那些好的坏的,别人的亦或是他的,就都不会从父皇的嘴里抖搂出来。
“去,告诉皇后,再挑两个机灵点的过来伺候着,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任何人靠近大崇殿一步!”
说完看都不看一眼龙床上的靖康帝,径直出了寝殿。
屋里没了人,静的可怕。
龙床深处,靖康帝眼角慢慢流下一行泪。
原来位及天下之主的他,有一日也会落此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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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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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秋鹜不习惯陌生人伺候, 宫人们也不勉强,上面明着说伺候,暗地里多是对她的监视和控制。
宫人随意嘱咐了两句, 留下两盏灯,去外间歇下。
偏殿不大, 离大崇殿不远, 时不时还能听见有规律的铁甲摩擦地面的声音,是巡逻的守卫;白日里听着没什么, 夜深人静的深宫内院中却只觉得阴森刺耳。
安秋鹜枯坐在床沿没动。
外间巡逻的声响过了一批又一批, 燃烧的两根烛火滴下大半截蜡来, 宛如雕塑的女子才慢慢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腰身。
她伸手拿出在怀里已经捂热的案册, 青葱的手指慢慢一页一页地翻看。
卷册虽旧却不厚,不过几页过去她就发现了魏乙的名字。
字迹边缘有些斑驳,安秋鹜认出来是父亲的字迹。
太医院当值有规律可循,连着三日后便会停一日,数着日子安秋鹜知道下一页按理不会有父亲的名字。
纸随手动, 平平无奇的纸张上魏字不知何故涂掉半块, 接着往后翻整个案册都被打乱, 父亲的名字时而跃然纸上时而被胡乱的涂抹。
灯芯‘嘭’的声迸出火花, 安秋鹜整个人一激灵,慢慢抬起头。
本是空旷的殿内不知何时落下几道黑影, 无声无息地立在那里。
“我以为他只是愚笨, 没想到还这么天真。”最前方的黑影沉沉道,语气中的轻蔑让人难以忽视。
安秋鹜只是看着他, 身子没动连表情都没变。
这人的声音她熟悉。
一如十年前踏青那日的慈爱, 又似白日射杀皇子的果决, 还有宫道上见到的森冷。
她张了张嘴道:“严太医说他是个可怜人, 我不解,现在我知道了,被你这种心口不一的人控制着,可不就是可怜。”
有人低声斥她休要放肆。
她不惧,只是眉目平静地望向黑暗中的人影。
博轼冷笑两声,走上前抽她手里的案册。
安秋鹜抓紧不放。
博轼也不急,只道:“是要当年的真相,还是要保住这份只能证明太医院中有人陷害你父亲的证据,二择一,若我是你,就会乖乖的放手。”
两人僵持,安秋鹜看着眼前瞧不清面容的人,问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他慢慢俯下身,“凭我,现在出现在宫中,便也可以悄无声息地要了你的命”他声音很轻,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