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轼的神色突变,还算忠正的眉眼瞬间变得扭曲阴恻。
    瞳仁倒竖,他眼里布满了杀气。
    没想到,她还是发现了他最想隐瞒的秘密。
    从知道书中父亲隐藏的秘密后,安秋鹜便在脑海中大致勾勒出当年事情的来龙去脉。
    “你和父亲当年去过西北,还去过鞑靼,斋顿说你们二人看着关系很好。我想正是这份要好的关系,父亲才会发现你的身世,你与鞑靼人的交易和你的野心。”
    她说着踱步,手里的东西却一直没有放下,“你知道了父亲知晓了你的秘密,于是为了让这个秘密不被人发现,便只能设局让父亲丢失那枚丹药,靖康帝以此发难,最后导致魏家灭门。而你,就是十年前带着士兵冲进书房,把父亲踩在脚下,逼他交出《金针要术》的那个人!”
    博轼有些意外,“那天你也在!”
    他眼珠子一转猛地恍然大悟,“难怪那日总觉得有人看着我似的,原来是你。”
    大家族中书房寝居之地免不了有些密室或是不为人知的暗房。
    那日搜查书房时也特地着人找过,确实没找到,看来魏乙早就对他有设防。
    安秋鹜没想到他这么爽快的承认,“为什么?”
    她眼里有晶莹闪动,满面悲戚,“他只是个医者,若不是你把他逼到绝境,父亲怎会把这些秘密编撰到医术里面去;他毕生的心力都在魏家的医术上,何曾挡过你的路,又何曾愿意参和到这些江山社稷的事里去,他只想让魏家的医术发扬光大,让更多的人不被病痛折磨。你与他曾经是好友,难道看不明白他只想平凡的做一个医者吗?”
    女子脸上惯有的平静早就不见踪影,只有无边的恨意,吞没着博轼以及他身后的所有人。
    “哈哈哈哈哈!”
    对面的人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笑得眼泪都飚出来,他指着安秋鹜回头对着那些安静的黑衣侍从道:“她竟然说他父亲不愿意参合朝中之事!哈哈哈,她竟然天真的以为他父亲会心无旁骛的潜心医术!”
    他笑弯了腰,险些锤到在身后侍从身上。
    俶而他伸出手抹掉眼尾的泪渍,轻蔑地看着她道:“如果你父亲当真如你所说,那如何解释他不顾祖训,数典忘祖,追逐权势,入朝为官!”
    胸腔里有气难发,安秋鹜艰难地道:“闭嘴!不许你如此说我父亲!”
    她不知道!
    魏乙在她眼里高大的形象和他们嘴里数典忘祖的不是一个人。
    父亲不会是贪慕权势之辈,可是为何?为何又非要入太医院!若不进太医院,魏家就不会有后面那些事,她也不会小小年纪就经历丧父丧母之痛。
    “父亲不是这样的人。”
    她喃喃,眼底重新染上坚韧之色。
    “靖康帝说,父亲常劝诫他勿要沉迷修道炼丹,当以国事为重,如此...父亲入朝当是...”
    “当是忠君报国,愿力挽狂澜于大厦将倾之时!”
    有人掷地有声地说出下半句。
    安虎从拱台背后出来,目光锐利地盯着博轼,然后面带歉意地看向安秋鹜。
    “孩子,是祖父对不起你啊!”
    安秋鹜微怔,心中却像是压了块石头极速下坠,直至掉到无底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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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4章 交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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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靖康元年, 励精图治的靖康帝改了国号一反常态开始大肆修建道观,崇尚炼丹修道。
    朝政大事全权交给了以蒲明为首的内阁,而靖康帝罢了早朝躲进了大崇殿, 这一罢就是十多年之久。
    那年夏雨连绵,一场雨从八月初断断续续下到月末。
    京都泡在了水中, 达官贵人尚可出门坐轿, 仆从侍候,可怜的是万千百姓。
    田间的作物泡在雨水里, 根烂了, 叶子黄了, 到最后只剩零星的几根漂浮在水面。
    天子脚下尚可为继, 难的是江南道沿途十余州。
    饿死的、困死的、病死的百姓数不胜数,整个江南道乱了,地方官员递往京都的奏折雪片似的堆满了内阁。
    蒲明和几个内阁官员站在长廊上冷眼瞧着屋檐滴落下的雨,决定把奏折压下。
    国库空虚,年年居高不下的赋税要养着宫里的靖康帝, 还要养着他们这些从内阁层层往下一级一级的官员。
    江南道需要朝廷拨钱、拨粮, 而朝廷一样都拿不出。
    蒲明不想拿这些小事扫了靖康帝的兴, 也害怕让靖康帝觉得自己无能, 替他管不好这偌大的江山。
    已经踏入权势中的人,不会把手中的权势轻易拱手让人。
    后来, 这场雨总算停了下来, 却疫病四起,百姓们朝着老天爷千恩万谢, 却不过是等来了又一场更大的浩劫。
    安虎知道的时候, 局势已经难以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