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认了许久把莫青团认出来,说:“好友,你怎么了?”
    莫青团便一把抱住他,砚辞根本禁不住这样的力气,有水珠滴答坠满他的肩膀。
    下雨了吗,龙君想,那他要回去照看他的崽崽。
    冥师道:“对不起啊,孩子我没有接住,冥府我也没有守住。”
    砚辞选择性听漏半句,道:“冥府还在吧,你又不是永远守不住。”
    再后来,听说砚辞为救一只乌云盖雪炸丹,乌云盖雪又入了养龙池。
    莫青团远远去看过,后来的事情他用代掌事权柄知晓。
    十年后,冥君回来了。
    乌须复活那日,气浪将黄泉激起了千重巨浪,桥上的亡魂被笼罩到了屏障下。
    无数石蒜让风浪冲卷上天,满天都是花雨,莫青团深深跪拜下去。
    直到光芒散去,那几乎面目全非的少年坐在红花丛中,冥府众人从未见过这样子的主君,皆不敢上前。
    冥君也极其提防他们,气息逼人如刺。
    只有冥师顶着威压,拨开一片朱红,他道:“吾名莫青团,是冥府师者,你以后便跟着我吧。”
    他蹲在他面前,观他神色道:“你似乎经历了许多,你可要饮我冥府的汤?”
    “不必。”极其沙哑的嗓音响起,乌须的长发蔓延在花丛中,他抬眸看向莫青团,后者一怔。
    乌须正欲再开口,莫青团却摇了摇头,对他道:“砚辞绝不会后悔救过你,崽儿,你辛苦了。”
    乌须看着他,半晌后笑道:“一切都会好的,我保证。”
    黄泉的大风将水汽沾上莫青团的衣袖。
    眼前的冥君的容貌在骨刀回归后,有了细微的变化,令莫青团想到养龙池外一瞥时,所看清的乌云盖雪的苍白的脸。
    唯独眼睛的形状,在笑时能隐约能看出几分故友的熟悉。
    砚辞曾打趣莫青团不苟言笑,他本龙才是真的少见个笑容,但龙君不是不爱传达笑意,而是作为神军统帅,该以严肃威压为常。
    私下里能性格爽朗,到面对敌方或骨瘴的侵染者时,则必须冷酷无情,战场上的刀光剑影、血雨腥风也使其遍身杀伐戾气。
    直到成为兰阁主人,穿着柔软的衣衫在阁里闲闲的养花,却依旧没能打磨掉砚辞的性情,他固执又一意孤行。
    九天的仙君们最喜将因果挂在嘴上,挂碍与尘世仿佛落于袖口的脏污。
    他们当龙君傻了呆了,殊不知他在问心无愧去抉择时,才是真正的拨动因果的人。
    而他救下的因果所系者,与其简直有一脉相承的执着。
    莫青团告退,但并未走远,夜萝的花田离此处不过千步距离,他准备去帮助她确定阵法的稳固。
    冥师虽满心的不认可,到底还是拿玄微君没有办法,他离开前还曾想提醒乌须,让这位仙尊哪凉快哪呆着去。
    转念想到这是与他们二人相互拉扯的因果,玄微缺席不得,便只能作罢。
    他气不打一处来,手痒到要去摸腰间的鞭子,乌须名义上也算他的干儿子,即使他未曾与君上提过这段关系,也未真正教养过他几日,甚至没正面答应过砚辞,心底还是认定了下来。
    “尊上啊……”莫青团拖着调子站到玄微身边。
    动不了手,他多少得阴阳怪气对方几句,谁知还未继续往下,玄微转过来问道:“尊上是谁?”
    莫青团简直被气笑了,道:“尊上是谁,这还要问在下么。原来九天的仙尊也如此自由,说不当便不当了。”
    乌须听到莫老师是势必要和玄微呛起来,倒也没阻止的心思。
    玄微识海混乱后在他这里可谓百依百顺,不知换作旁人是否会有所变化。
    “人界小摊小贩为养家糊口,天不亮便要出摊,我冥府若也是想不干便不干,那黄泉上该飘满魂灵。”莫青团沉着脸道。
    玄微听了他这番话,陷入默默,莫青团当他要思考反驳之语,却听玄微点头道:“你说得对。”
    一句话将莫青团给堵得厉害,玄微又道:“可我而今是阿瓜啊,阿瓜有阿瓜的责任,尊上有尊上的责任。”
    “什……你是什么?”莫青团怀疑自己耳朵不好使了。
    “阿瓜是要陪着猫猫,照顾猫猫的……”
    乌须终于听不下去,玄微自称阿瓜简直就像是骨瘴突然有天改邪归正。
    他扶额无奈道:“别深究呆子的逻辑,他要当阿瓜便让他当。”
    “不是这个道理。”莫青团不愧是当了几代冥使的鬼,转头对乌须道:“君上,有的东西不是由着他去便是好,他哪怕真的蠢了傻了,我也得给他讲清楚。”
    莫青团坚持道:“尊上,你想要的不是这个身份,不过口头上说说而已,多少仙对仙尊之位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