鋪床
    這其實不是他們第一次親吻。
    除卻幾次人工呼吸,還有一次讓邬咎印象深刻。
    那天應該是朋友生日,祝宵跟着一起去喝了酒。
    那位同學将生日會弄得聲勢浩大,盡管邬咎并不屬于他們之中的一員,還是從別人的轉述裏知道一些信息。
    他對這種慶祝投胎成功的日子一點興趣都沒有,但他又對祝宵參加這種場合感到好奇。
    難不成他們關系很好嗎
    根據同學的轉述,邬咎找到了祝宵去的地方。去到的時候,祝宵已經跟朋友喝了點酒。
    邬咎轉了一圈沒找到祝宵他們在哪間房,他在外面走來走去,煩得想着幹脆把這地方鏟平了算了。
    就在他準備動用鈔能力找工作人員問的時候,他剛好撞上喝多了出來透氣的祝宵。
    “喂,祝宵!”邬咎叫住他。
    祝宵回過頭,眼神有些迷離,含混地回: “嗯”
    祝宵白皙的臉上已經泛起紅暈,給那總是冷淡的面容平添幾分顏色。
    邬咎喉結滾動了下,心跳竟然加快了許多。
    半晌,邬咎反應過來: “你不會是喝多了吧”
    因為頭暈,祝宵話都懶得多說,懶散地發出一個音節: “嗯。”
    他居然還敢承認,邬咎氣結: “你喝那麽多幹什麽”
    祝宵疑惑地看着他,好像不明白他在生什麽氣。
    “你不要在外面随便喝酒,你自己喝醉了什麽德行不清楚嗎”邬咎全然不顧自己是否有資格跟祝宵講這些話,氣急敗壞地就說開來, “你看你現在整個人都亂七八糟的,你知不知道這樣很危險……”
    祝宵盯着邬咎的嘴唇,一張一合的,說出來的一句話比一句話急,而且說了那麽多話都不帶喘氣的。
    “喂,你幹什麽一直盯着我,難道我說錯了嗎你這樣非常輕——”
    看着看着,也不知是不是酒精上腦,祝宵不想聽了,就拽着邬咎的領子将他拉過來,仰頭在他唇上親了一下。
    “祝宵,你,你幹什麽”邬咎瞪大眼睛, “我現在活得好好的,你突然占我便宜”
    他又不是快要死了,再說剛剛那樣好像也不是人工呼吸。
    祝宵退開一點,眯起眼睛辨認了一下,是邬咎沒錯。
    然後他松開邬咎的領子,故意說: “認錯人了。”
    邬咎: “”
    認成誰了
    邬咎瞬間炸了: “你認成誰了”
    “不知道。”祝宵說完轉頭看了看,剛好他的朋友們也出來了,他就跟着他們一起走了。
    邬咎怔怔地看着他們離去的背影,半晌後反應過來,簡直是怒不可遏。
    ——他早說了祝宵身邊那幾個朋友都不正經!
    第二天邬咎再去問,祝宵已經翻臉不認賬,并且把昨天發生的事忘光了。
    最後邬咎咬牙切齒卻也沒什麽辦法,只能平白給祝宵占了一次便宜。從那以後,祝宵的“輕浮”形象又在他心中加深了幾分。
    ……
    時隔多年,邬咎還是耿耿于懷,幽怨地問出了聲: “你那次到底把我認成誰了”
    他事後一邊生氣一邊回想,想了很久都沒想出祝宵身邊還有哪個他不認識的人,可以讓祝宵錯認成他。
    祝宵喝酒就會斷片,他确實不記得這回事了。盡管邬咎說得那麽詳細,他還是沒想起來一星半點。
    不過根據他對自己的了解,多半是沒有認錯,只是那樣說了而已。
    “沒有誰。”祝宵說。
    “那你親我”邬咎突然又想到什麽, “難道說路過是的其他人難道你也會親祝宵你以後真的不能随便喝酒,你亂親人的毛病——”
    話到這裏戛然而止,因為祝宵傾身前去,在他唇上親了一下。
    “……”
    “等下,我在說正事,你不要突然——”
    話沒說完,又被祝宵親了一下。
    邬咎暈頭轉向,已經差不多被哄好了。
    “都說了在說正事……”他的語氣已經沒有剛才那麽強硬了, “你不要突然親我。”
    “好了,沒有誰。應該就是看到你了,”祝宵說, “看你話那麽多,想讓你不要說了而已。”
    過去這麽多年,這個讓邬咎閉嘴的方法還是一樣奏效。
    -
    邬興東來閻羅府視察沒看見邬咎鬼影,頓時面上一喜,問白管家: “他這是去談戀愛了”
    白管家: “是的。”
    這段時間邬咎從陽間回來都像中毒了一樣,表情夢幻,腳步虛浮,還總是拉着他講一些他聽不懂的話,且大多數都跟“祝宵”有關。
    尤其是昨天更誇張,回來的時候好像剛馴服四肢似的,他都擔心邬咎走在路上撞電線杆,第二天上地府新聞,他還得幫忙公關。
    邬興東八卦地問: “他們到什麽進度了明天能結婚嗎”
    白管家回憶了一下昨天邬咎回來的時候講的那些他聽不懂的話,努力地拆分重構再理解之後,他如實彙報道: “應該是已經确定關系,昨天接吻了。”
    邬興東摩挲着下巴,心裏盤算着等會兒怎麽去跟老婆彙報,可以最大程度讨到他應得的獎勵。
    白管家見邬興東不說話,還以為他是在擔心邬咎反噬的問題,連忙替邬咎解釋道: “老爺,您別擔心,少爺他晚上就會回來了。”
    “什麽”邬興東聲音提高了八度, “他晚上還要回來”
    白管家說: “少爺每天晚上都回來的,您放心。”
    邬興東不僅沒放心,而且心都快涼透了,他絕望地說: “這樣一來我要等到什麽時候”
    白管家小心地接話: “可是少爺現在的情況,不宜長久呆在陽間……”
    “笨哪!”邬興東說, “老祖宗的智慧都給他忘光了,那個采什麽補什麽的妙方他是一個不記啊!”
    “他們一個陰一個陽,互相補補不就得了!”
    邬興東簡直比邬咎還急, “服了,這點事還要教,想我當年都是無師自通……”
    他非得給這樁姻緣加速不可,他對白管家說: “你現在就給邬咎發條短信,讓他別回來了。”
    -
    轉眼又快到晚上十二點,邬咎臨走前,祝宵問他: “你明天還來不來”
    “當然!”邬咎頓了頓,又說, “不過我要晚點來……”
    白管家說的有道理,他不能一下子在陽間呆那麽久,這樣才能可持續發展。
    “好,”晚點也沒關系,祝宵點頭, “我等你。”
    一天的時間太短,邬咎恨不得一天有240個小時,這樣他就可以有更多時間跟祝宵在一起了。
    邬咎用力地嘆了口氣,要是可以睜眼就見面就好了。現在回去一趟,又要等一個晚上外加好幾個小時。
    邬咎收起自己的低落情緒,對祝宵說: “明天見!”
    “明天見。”祝宵說。
    邬咎磨磨蹭蹭的,光是從客廳走到門口就花了三分鐘。
    每次離開,他都像現在這樣想:要是有什麽理由不用走就好了。
    剛好,就在他準備飄出祝宵家門的時候,突然就收到了白管家發來的消息。
    邬咎立馬停下來,沒有繼續走了。
    白管家: 【少爺,黃泉汛期,閻羅府被泥水淹了,這兩天您先不要回來了】
    邬咎沒想到是這麽個消息,雖然後半句讓他高興了一瞬,可是前半句又讓他皺起了眉。
    他嚴肅地問: 【只有閻羅府其他地方呢現在是什麽情況】
    白管家不敢說是老閻王玩了一手西水東調,把排水系統直接改道接通閻羅府了,現在外邊歲月靜好,只有閻羅府一團狼藉。
    白管家: 【是的,目前老爺在處理了,目前在可控範圍內。您不用擔心,可以在陽間呆多兩天。】
    白管家看了一眼正在用黃泉泥做陶的老閻王——此時此刻他左右褲管都是泥,玩得不亦樂乎——總感覺這句“可控範圍”說得有點違心。
    邬咎有些驚訝: 【老頭回來了】
    這老頭當初到年紀就撂挑子不幹了,說是年紀大了哪哪都疼,把地府丢給他,高高興興地跟他媽過二人世界去了。後來他們四處游歷,一年到頭也就過節的時候會回來一趟。
    白管家: 【是的,老爺說你敢回來就把你的腿打斷(只是複述老爺的話)】
    邬咎突然警覺: 【我家該不會是他淹的吧】
    白管家: 【小兔崽子少懷疑你老爹!趕緊滾去陽間,要是沒人收留你你就自己找個棺材涼快一下,別下來煩我!!】
    白管家: 【少爺,上面的是老爺發的。】
    白管家: 【總之,建議您這兩天先別回來】
    “你怎麽還沒走”
    祝宵看見邬咎停在門邊低頭發消息,唇邊挂着一個大大的笑容。他很少見邬咎跟別人發消息發得這麽開心,不由得奇怪道: “你在跟誰說話”
    邬咎說: “白管家。”
    跟白管家說話可以這麽開心嗎
    祝宵問: “在說什麽”
    邬咎迅速給白管家回複了一個“好”字,然後收起手機,咧開嘴笑出了聲。
    “我家被淹了!”
    ……看他的表情,還以為他是中獎了。
    祝宵不懂他在傻樂什麽,皺眉問: “所以呢”
    “我回不去了,”邬咎嘴角都快提到耳後根了, “這兩天只能先待在陽間。”
    “我是孤魂野鬼,沒有地方去了。”
    他矜持地咳了咳,然後說出了他的真實目的: “祝宵,你收留我。”
    祝宵想起來邬咎的房産全都在他這,他找出隔壁的鑰匙遞給邬咎,貼心地告訴他: “你家在隔壁。”
    邬咎: “……”
    早知道有這一天,當初他就不把房子買在祝宵隔壁了!
    “那裏都多久沒住人了,”邬咎扯了個理由, “我會生病的。”
    祝宵提醒他: “你現在不是人。”
    邬咎睜着眼睛說瞎話: “鬼也會生病的。”
    他作勢捂着心口狠狠咳嗽,頭頂的煙變成斷斷續續的波浪形, “我生前是猝死的,身體本來就虛。”
    “而且一直都是你給我上墳,我在陽間只能跟着你。”邬咎可憐巴巴地說, “祝宵我只有你了。”
    “……”
    雖然邬咎這幾句一聽就是鬼話連篇,但祝宵想了想,還是很快地答應了他: “那你來吧。”
    “我收拾一下。”
    反正也就是多加個枕頭的事,祝宵走進自己的卧房,從上方的櫃子裏找出了一個新枕頭。
    正要往床上放,邬咎卻拉住了他。
    他拿走祝宵手上的枕頭,将祝宵推到沙發上坐下,順帶倒了杯熱水塞進他手裏。
    “不用,我可以自己收拾。你還是坐着吧,這種小事我自己來就好了。”
    然後祝宵就看見邬咎抱起枕頭,高高興興地進了主卧……旁邊的那間房,開始鋪床。
    祝宵: “……”
    好吧。
    ————————
    哥你又幸福了,但你本來可以更幸福()
    感謝訂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