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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屋二層望江閣。
秦母輕擡手說：“嘗嘗看。”
樓蘭按着秦母的推薦挨個點心嘗了嘗，再飲一口清茶，對上秦母期待的眼神，她垂眸思量，最終還是說：“點心很好吃，初入口時很驚豔，我偏好甜口，這些點心很合我口味。至于這茶……林老師，實不相瞞，我對茶了解不多，平時喝得也少，就不班門弄斧了。”
“你果真坦誠，”秦母莞爾，“我也不懂茶，不過就喜歡這個清香的回甘，這茶屋是我愛人推薦的，環境不錯，我也就帶你來這兒了。”
樓蘭并不為自己的露怯而尴尬，而有了秦母的态度，她也放松着說：“世界上的知識和奧秘那麽多，再博學的人也有知識盲區，我不懂茶便是真的不懂，若是懂，也不會裝作不懂。”
秦母贊賞道：“你果然是個很有思想的孩子，我沒看錯。在學校裏當着太多人的面我沒問，現在就咱們兩個人，我想問一個可能會有些冒犯的問題，好嗎？”
樓蘭心說您不會是要給我介紹對象吧……她維持着得體的笑容，點頭說：“您問吧。”
秦母說：“托卡列娃的小說聚焦女性的婚姻和愛情，我想知道你是如何理解愛情和婚姻的。”
樓蘭垂眸靜靜飲茶，秦母也不催促，包廂內流水潺潺，仿佛真的置身山野林中，時間慢下來，心也安靜了。
樓蘭沒有對別人剖析過自己和秦聿的感情，她雖然疑惑知書達禮的林老師冒冒然在初次見面就問這種相對私人的問題，但因為有兩人談論托卡列娃作品的前提，這個問題也并不算奇怪。
只不過驟然和外人說起自己對愛情和婚姻的看法，樓蘭還是難掩羞澀。
“……我現在有一個關系穩定的戀人。”
第一句話說出口後，往下說就順暢了很多。
樓蘭慢慢道：“對于愛情，我還在摸索中。前些年很流行一句話，叫喜歡是放肆而愛是克制。可這句話在我的感情經歷上并不成立。我在喜歡的階段是克制的，因為我的自卑和小心翼翼，與現在的戀人錯過很多年。”
“現在我們終于走到一起，都在引導着對方做最坦誠最真實的自己，包括可能連我們自己都厭惡的卑劣情緒。”
“唯有這樣，我們在相愛的過程中重新認識彼此，跨過陌生的空白的漫長日子，才能從中汲取抵抗波折的力量。”
樓蘭一笑：“風靡一時的網絡言論尚且不能概括世界上的種種愛情，我只是個微小的個體樣本，對愛情的理解就更無法深入了。”
秦母問：“你看了很多托卡列娃的作品，她的主人公裏，是否有讓你産生共鳴或者讓你最印象深刻的？”
樓蘭堅定地搖頭：“沒有。”
“與其說是故事，我其實更為林老師您的文字所觸動。而托卡列娃裏的女主人公，并沒有與我相貼合的部分，所以就很難有共鳴。”
“阿爾塔莫諾娃迷戀基列耶夫，也放縱基列耶夫。她介入了別人的家庭，企圖用孩子留住愛情。之後的兩段失敗婚姻結果也并不好，自始至終她都把自己放在愛情附庸的位置上，直到她四十歲終于醒悟，才擁有了自我。”
“《幸福的結局》裏的主人公直到用死亡解脫，才在衆說紛纭的結尾裏見到了心心念念的人。不管最後那通電話是否存在，這種為了愛情舍棄一切的選擇絕對不會發生在我身上。”
“而不管是主動選擇整容換取愛情的葉蓮娜，還是特拉菲莫夫不被愛的妻子，她們在愛情裏并沒有足夠的自我。”
樓蘭說：“愛情中的必需品有很多，但對我來說，最重要的就是自我，不管是我，還是我的戀人。任何一方以犧牲自我為代價來換取愛情，這種不對等是我不能接受的。”
秦母問：“你的戀人也這樣認為嗎？”
樓蘭點頭：“他很尊重我。而我也是因為能感受到被他真誠地愛着，才一點點穩固住了搖搖欲墜的自我。”
“是他幫我找回了自己。”
“我也很愛他。”
秦母心緒複雜，這是她第一次以聽者的角度見識別人口中的秦聿。
雖然樓蘭全程都避諱談起他的名字，全程用戀人二字代替，卻也不避諱與戀人相愛的事實。
正如秦筝他們的vlog發布後，直至現在網上都有對秦聿和樓蘭關系的揣測。秦聿和秦氏集團都并未進行辟謠，越來越多的路人拍攝的照片被扒出，秦氏集團卻一點沒壓消息，任憑網友讨論。
他們都在以各自的方式，尊重這段戀情，也不屑于把對方藏在地下。
秦母又是欣慰又是感慨，她問：“關于愛情中的自我，可以展開說說嗎？我很感興趣，也給了我新的啓發。”
樓蘭點頭，她說：“對我來說，愛情是喜歡的高階情緒，但本質與喜歡相同，都是自我和時間博弈，構成了y=a^x的關于愛情存續的指數函數。”
“自我是a，相處時間在x軸，愛情持續時間在y軸。”
“當a大于1時，指數函數單調遞增，兩人相處的時間越久，愛情保鮮就越久。”
“當a介于0和1中間時，指數函數單調遞減，兩人相處的時間越久，愛情便越容易消磨殆盡。”
“a大于1是我的底線，”樓蘭說，“如果自我要割舍掉幾分之一，甚至大半，那這種愛情我也并不稀罕。”
透過樓蘭閃亮亮的眸子，秦母感知到了這個獨立的姑娘骨子裏，比眸子更閃亮的靈魂。
秦母感慨道：“你的自尊和傲氣都恰到好處，本就值得被愛。”
秦母終于徹底放下心，對兒子的人生伴侶的選擇不再有任何擔心。她開始考慮跟樓蘭攤牌，表明自己的身份，可游園拍攝在即，秦母不想因為自己打擾樓蘭準備期間的心情，便也暫時閉口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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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蘭不知自己在無意中取得了秦聿母親的完全信任，晚上跟秦聿視頻通話的時候還提起了自己和林婉瑩前輩的趣事。
“沒想到會遇到林老師，之前跟J大溝通的時候，學校領導說會邀請有資歷的校友助陣，沒想到竟然請來了林老師。”
秦聿心中作響，終于想通了挂電話前母親那一句話是什麽意思。
秦聿問：“你跟她聊得很愉快嗎？”
樓蘭說：“在學校聊得不盡興，林老師帶我去了一家茶屋。那的環境很不錯，我在上津這幾年竟然不知道還有這麽雅致的地方。”
秦聿說：“這位林老師一定很喜歡你。”
樓蘭回想了下白日裏兩人的對話，點點頭說：“确實，我能感覺到林老師的善意，後來我們聊到了婚姻與愛情，我還誤解林老師要給我介紹對象……”
秦聿放在桌上的手緊了一下，問道：“你怎麽說的？”
“我說……”樓蘭一笑，“我有戀人了，我很愛他。”
秦聿眸色一深。
樓蘭擡手摸了摸視頻小框裏的秦聿，忽然軟聲道：“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