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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聿被樓蘭的一句“我想你了”激得眸子通紅,恨不得現在立馬飛到樓蘭身邊,可他明天就要飛成都,實在分身乏術。
    “寶貝,”秦聿深吸口氣,克制着胸腔內橫沖直撞的血液,跟樓蘭報備道,“我明天出差,要十五號才能回京海,再等等我。”
    “我這裏沒這麽要緊的,十四十五號兩天都要在J大拍攝,你就算是來了我也沒法陪你。你就安心工作,”樓蘭看秦聿難掩疲憊地神色,心疼他的辛苦,“這麽晚了,你還在公司嗎?今晚早點休息吧,你太累了。”
    “想多看看你,不要緊。”秦聿克制着自己有些淩亂的呼吸,握着手機的手臂都爆出了青筋,秦聿啞聲道,“我好想你,每天每天都在想你,尤其是夜深人靜你不在我懷裏,我就更難捱,還不如多在公司待着強制冷靜。”
    樓蘭說:“可你現在并不冷靜。”
    秦聿沉笑一聲:“是,看得見摸不着,你這樣撩撥我,我想抱你親你撫摸你都無計可施,怎麽能冷靜?”
    樓蘭小聲說:“你現在的情話都好直白。”
    “因為這樣能讓你完完全全接收我的想法,省去了那些暧昧的、引人遐思的留白,”秦聿仰靠在辦公椅背上,斂着眼神垂眸看下來,“我這樣赤|裸|裸的內心,讓你失望了嗎?”
    樓蘭第一次被秦聿用這種眼神看着,對方像素食了很久不得溫飽的猛獸,明明一只爪子就能把獵物收入囊中,卻只由着獵物在眼前蹦噠,懶洋洋地半阖着眸子,随時都能給獵物一擊斃命。
    他的氣勢太迫人,越是疲憊就越是明顯。
    或許是思念泛濫,又或許是秦聿故意讓樓蘭認識自己惡劣的另一面,一直在樓蘭面前掩飾得很好的他此刻不想裝了。
    秦聿褪去了高冷禁欲的皮,露出面對心愛女人時的斯文敗類。
    “不,我很喜歡。”
    意外地,樓蘭很吃這一套,甚至有些着迷,她見到了秦聿不曾對自己表露的隐藏一面,而這一面是如此得迷人。
    她甚至有些上瘾。
    兩人隔着手機對望,久久無言,秦聿的眼神太有侵略性,樓蘭先招架不住,直接縮進了被子裏,只露出頰邊緋紅的臉。
    “秦聿,我現在還不想跟你phone sex,我要睡了。”樓蘭說。
    秦聿笑着親了親屏幕:“晚安。”
    視頻挂斷。
    秦聿把頭發撩到腦後,冷着臉走向辦公室裏的獨立衛浴間,冷氣隔着縫隙漫進辦公室。
    樓外明月高懸。
    -
    秦聿第二天一早回了趟家裏老宅,秦母和秦母正準備吃早飯。
    秦聿攔下要給自己拿碗筷的傭人:“不用準備我的。”
    秦母問:“這麽早回來,吃過早餐了嗎?”
    秦聿點頭:“一會兒趕飛機,待不了多久,您別忙活了。”
    秦父對妻子道:“別管他,咱們吃。”
    “你去吃,我跟小聿先說說話,”秦母支開秦父,轉頭看向秦聿,“咱們家雖然沒有食不言的習慣,看我倆吃着你幹看着,這也不像話。正好我也不餓,你說吧。”
    秦聿确實趕時間,便也順勢問道:“媽,您見過樓蘭了。”
    秦母不意外秦聿會知道,以她昨天的觀察,樓蘭和秦聿的感情确實很穩定,聊天時肯定要說起白日裏的事情。只是沒想過才過一晚,秦聿就風風火火地找上門來了。
    秦母失笑:“是,昨天我回校參加會議,樓蘭也在,我們很投緣。”
    秦聿問:“您準備什麽時候跟樓蘭表明身份?”
    這個問題問出口,秦母就明白了,樓蘭對自己的身份沒有絲毫的懷疑,昨日的那番話也只當自己是林婉瑩,不因為別的什麽身份。
    而因為未知,所以才更顯真實。
    秦母自然也知道秦聿是什麽意思,只問他:“你覺得我什麽時候表明身份合适?”
    “越快越好,”秦聿說,“樓蘭很敬重您,很崇拜您,如果一直被蒙在鼓裏,對她不公平。”
    秦母故意問道:“如果她本人不在意這種事呢?你怎麽确定你說的‘越快越好’是為她好?”
    秦聿想起昨晚樓蘭的神态,和無意中向自己敞露的依賴,他都沒法在知道自己目前隐瞞身份的情況下坐視不理。
    “我确定樓蘭會在意,她有獨立人格和完整的自我認知和評價體系,她的自尊和自愛都像是拉滿了弦的弓,要麽有人扶着她的手輕輕放下,要麽箭矢會狠狠地射出。”
    “她的自我是雙刃劍,一面是不會輕易被別人動搖的堅韌,這一面支撐她走過很多我到現在都不忍戳破的苦難。”
    秦母眼神慈愛,又毫不掩飾自己的驕傲,她教導的孩子如今成熟穩重,體貼尊重伴侶,願意傾訴和溝通,戀情補上了秦聿感情裏的冷靜和淡漠,他整個人都鮮活起來。
    秦母笑着問:“那另一面呢?”
    “另一面……”秦聿搖搖頭,“如果她的自我被人忽視,而這個人是她本身就在乎、或者未來一定會有牽扯的人,她會受傷。”
    “我絕不允許她因為我而受傷。”
    秦聿堅決道:“我絕對不會在意識到有這種可能的前提下還放任火苗蔓延成滔天火勢。媽,我如果連心愛的人都保護不了,就配不上她對我的傾心。”
    秦母長嘆一聲:“我懂了。”
    秦母望着不知何時起就已經脫離父母的羽翼獨當一面的兒子,他如今已經可以成為別人的依靠和停留的港灣……秦母一時激動一時欣慰,又有一時悵然。
    秦母說:“我昨天說的話會一直做數,你放心,我和你爸爸絕不會成為你感情路上的絆腳石。我會找個機會和樓蘭表明身份,請求她對我隐瞞身份試探和觀察她的諒解。”
    “兒子,也請你相信媽媽,我絕對不是對樓蘭抱有惡意而隐瞞身份。”
    “在你回來之前,我也早就打算和樓蘭攤牌了,只是現在時間不合适,馬上就游園拍攝了,她是主持人,有很多準備工作要做。我也知道她現在的事業遇到了些困境,這種時候,實在不應該給她徒增煩惱。”
    秦聿點頭:“媽,我當然相信您并非惡意,我也無論如何都不會用惡意揣測我的父母。您和我爸養育教導我多年,言傳身教,我一直很慶幸有一對明理知禮、尊重我、愛護我還開明地包容我的父母。您和爸一直是我的驕傲。”
    秦母眼泛淚光,她側過身按按眼角,又開始對秦聿下了逐客令:“不是說要趕飛機嗎?快走吧,別在這礙事,我要吃飯了,你爸一直瞄着這邊也沒吃好。”
    秦聿俯身抱了抱母親,跟秦父打過招呼後離開了老宅。
    老宅前廳裏,秦父攬住妻子的肩膀感慨道:“戀愛了就是不一樣,這些話擱往常,他絕對說不出口。”
    “好的伴侶亦師亦友,”秦母說,“你沒見過樓蘭,她是個難得的好孩子。”
    -
    二月十四日,正月二十四,J大游園主題影片正式拍攝。
    樓蘭穿淺櫻色法式襯衫搭配白色西褲,與J大校園裏的早櫻花海相映。桃花含苞待放,留連其中,到處是春日的浪漫。
    樓蘭準備充分,和秦母在流程之外時有精彩的默契配合,将各自主持人和特邀嘉賓的身份發揮到淋漓盡致。
    滿滿兩天早七晚六的拍攝,終于在第二日最後一抹晚霞沉入未名湖後全部完工。
    “卡——最後一鏡完美,收工!”
    “兩位老師辛苦了!工作組的師生辛苦了!”
    樓蘭在鏡頭之外尚沒回神,從一月六日《上津訪談》最後一期錄制至今,時隔四十天,她再次站在熟悉的鏡頭後。
    這兩日緊張的拍攝她并沒分神思考很多,此刻看着那已經熄滅的紅點,樓蘭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她借着整理衣擺的瞬間深呼吸,憋回呼之欲出的眼淚。
    “樓蘭,”秦母走過來,溫柔道,“有時間嗎?我想和你聊聊。”
    ……
    想上前跟樓蘭祝賀的秦筝和原琅頓住腳步,看了看兩人走向不遠處的小樹林,那是一片隐蔽在教學樓後的綠蔭。
    秦筝吶吶:“怎麽往那邊走了?”
    原琅猜測:“可能是有話要說吧。”
    秦筝抱着自己的帆布包喃喃道:“那我的禮物是不是送不出去了?”
    原琅說:“不差這一晚上了,明天蘭蘭姐請咱們吃飯,你把禮物帶着就得了。”
    “那不行,”秦筝一口否決,“一幫人看着多羞恥,而且你們又沒準備禮物,我一個人送,多尴尬。”
    原琅反駁:“誰說我沒準備啊?”
    意識到自己說露餡,原琅直接開始手插兜裝酷:“太累了,晚上我就要開始剪片子,回去洗個澡,拜拜了鐵骨筝筝。”
    秦筝抱着帆布包怒道:“拜拜了一八零點五。”
    兩個幼稚鬼互相攻擊完各自回宿舍,沒發現不遠處停着的一輛通體漆黑的京海牌照的車子。
    秦聿一路風塵仆仆,直接從成都飛上津,一個小時前飛機落地。可惜遇上晚高峰,從機場開車到這裏正好趕上拍攝收工,也看到了樓蘭在鏡頭外失神的那一幕。
    片刻後,樓蘭和秦母出現在視線裏,兩人的表情都算好,看來攤牌後聊得不算差。秦聿徹底放下心,等樓蘭上了自己的車,他才開車跟了上去。
    他迫不及待地,要抱抱自己的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