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①
“都讓一讓讓一讓，不要靠近這裏！！危險危險！”
“現場還有人員被困！汽車有爆燃隐患！大家不要圍觀！”
“诶那邊的大哥配合一下，事故現場先別直播了——”
“……現場救援還在緊張進行中，目前兩人被困，本次中心街連環車禍的其餘傷者均已送醫救治，其中一臺車輛有爆燃隐患，消防人員正在緊急搶險。《上津進行時》記者樓蘭現場發來報道。”
攝像朝樓蘭比個手勢，樓蘭放下話筒，回頭望向被一道警戒線分隔的畫面。時下正是倒春寒，可在這樣的情境下，剛剛在一片喧嚷聲中喊着完成直播連線的她，額頭都浸出了汗。
一邊是事故救援現場，一邊是嘈雜激動的人群，初春的寒風夾雜着無助的哭喊……繞是入行幾年已經千錘百煉，樓蘭依舊眼睛酸澀。
“艹啊人給擡出來了！”不知誰喊了這一嗓子，有關無關的人呼啦啦地往前一擠，逆着人群站的樓蘭被人撞到，她為了護住話筒沒控制好平衡，眼看着就要被沖到地上——
忽然從旁邊伸出一只手，穩穩地扶住了樓蘭，還彎下腰撿起了被碰掉的簽字筆。
“小心。”
好心人全程只給鏡頭留下個堪堪幾秒的側臉和背影，可被他搭救起來的樓蘭卻在慌亂之中看清了他戴着墨鏡的臉。
不知為何，她總感覺墨鏡背後的那雙眼在掃描儀一樣看着自己。
樓蘭心驀地一跳：“謝謝。”
好心人很酷，點了下頭就要走。
“請等下——”樓蘭拉住他的胳膊，“先生貴姓？剛才很感謝您。”
“秦。”好心人惜字如金，扔下一個字就毫不留戀地離開。
這一幕恰好被旁邊拍視頻的人拍下來，事後人們再說起這場事故，還不忘提起那位陌生的好心市民秦先生。
不過這都是後話了，眼下樓蘭調整呼吸，趕緊跟着攝像撤離。
他們在這邊的工作已經結束，臺裏正在連線趕赴醫院的另一組同事。
樓蘭拉開車門坐上去，下意識地又回頭朝人群看去。
“還傷心呢？”開車的同事問。
樓蘭回神：“沒，還好。”
車子駛離了事故現場，她坐在副駕上出神，片刻後拿出筆記下本次現場的關鍵點，以便回去後整理工作日志。
這支筆……樓蘭将筆轉了個圈，剛才那我秦先生的手映入腦海。
倉皇中驚鴻一瞥，她竟在一瞬間懂了什麽叫一眼萬年。
樓蘭搖搖頭，把腦子裏奇奇怪怪的心思甩掉，她是要頂開壓在頭頂的碎石才能破土而出的野草，方才的秦先生氣質不凡，雖不相識，卻也與自己是天差地別的兩個世界。
樓蘭陷入自己的思緒，因此也就沒發現在道路對面的車裏，就坐着剛才那位秦先生。
“走吧。”
秦聿在副駕上出神，開車的朋友打趣：“剛才幹什麽去了？英雄救美啊？”
秦聿搭着手肘吹風，額前的碎發都被吹起，露出了飽滿光潔的額頭，他摘了墨鏡，露出一雙沉靜似海的眸子：“注意措辭，對人女孩子不好。”
“我的錯，”好友連連賠罪，又不經意地開口道，“看到她的工作證了嗎？”
【上津電視臺新聞頻道記者，樓蘭。】
秦聿的瞬時記憶極好，且過目不忘。經朋友一提醒，他也就想起來剛才那分秒之間自己掃到的個人信息。
片刻後秦聿道：“去東山，我請客。”
“謝謝秦總款待。”朋友嘴角上揚，倒是不再說話了。
轉天，應朋友邀請來上津玩的秦聿謝絕了今日的行程安排，他在酒店籌謀良久，還是獨自開車去了上津電視臺。
他冒冒失失地趕過去，到了電視臺樓下才自嘲一笑，自己頭腦一熱來了這裏，恐怕連人在幾樓都不知道。
秦聿戴上墨鏡，邁着大長腿就進了電視臺大樓：“你好，請問新聞頻道的記者樓蘭在幾樓？我有新聞線索要提供。”
……
電視臺接待室裏，秦聿一直等到樓蘭進來才摘下墨鏡。
樓蘭不似昨天梳着馬尾，頭大柔軟地散下來，在青春朝氣外更添了兩分成熟味道。
“您好，秦先生，”樓蘭打過招呼就步入正題，“請問有什麽新聞線索要提供？這個是錄音筆，不會拍到您的臉，我們會保護好您的隐私，請放心。”
這次沒有墨鏡的遮擋，秦聿更清楚地觀察樓蘭——聰明、得體、做事爽利，淡妝襯得面容更清麗，卻也與昨日鬧市中的她不同。
此刻的樓蘭，明顯是帶上了公式化微笑的電視臺記者，不似昨日雜亂場景下驚鴻一瞥的鮮活。
秦聿頓時興趣更濃，他遲遲沒說話，就想看樓蘭的反應。
“秦先生？”樓蘭關上錄音筆，不輕不重地喚了一聲，“您還在猶豫嗎？如果現在不想說，歡迎等您想好之後再來。”
樓蘭刷刷兩下在便簽本上寫下一串數字遞給秦聿：“這是我們欄目的熱線電話。”
像極了家裏養的那株仙人球，刺短短軟軟的，不紮人，只讓人覺得可愛。
嗡的一聲，秦聿心底沉睡已久的心動終于開箱，秦聿看着隐隐有了脾氣卻還是保持禮貌的樓蘭，低笑一聲：“抱歉。”
樓蘭問：“什麽？”
秦聿認真看向樓蘭的眼睛，說：“我說謊了，新聞線索是借口，我只是想要認識你，別無它法只好曲線救國，希望你能原諒我的魯莽。”
樓蘭早已猜到，此時也無心計較，注意力也都被秦聿的笑分去，樓蘭被他看得心跳都要漏一拍。
此時秦聿襯衫領口為敞，穿着黑色夾克外套，牛仔褲配馬丁靴，一派潇灑不羁的公子哥打扮……與昨日連袖口都沒有一絲褶皺的驕矜範完全不同。
“秦先生昨天幫了我，今天騙了我，兩相抵消，咱倆誰也不欠誰了。”樓蘭心裏悶悶的，她也稱不上失望還是難過，只想趕緊逃離這個封閉的空間，不能再和他共處一室。
“樓小姐，”秦聿問，“我有幸得到你的聯系方式嗎？一面之緣也是緣，我很想認識你。”
樓蘭收拾本子的動作一頓，揚眉道：“我們素不相識，秦先生為什麽想要認識我？這樣會讓我誤會您對我一見鐘情。”
秦聿點頭：“你猜得不錯。”
樓蘭嗆了一下，她用來搪塞的話竟被對方坐實，她不可置信道：“我們昨天才見過。你這樣胡來，把我當什麽？”
秦聿拿過樓蘭放在桌子上的筆，在樓蘭遞過來的那張便簽紙上也寫下一串數字，微笑道：“這是我的私人電話，要不要打給我，你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