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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戀情
    喬憶爾長時間深陷沙發, 渾身被林煦磨得疲乏無力,癱成一匹軟緞。
    她感知到束縛的內衣被弄散的剎那,敏感又脆弱的神經繃到極致,對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一切陌生而恐慌。
    這種靡靡纏亂的時候陡然耳聞有人扣門, 喬憶爾結結實實打了一個激靈, 蒙上潮濕霧氣的一雙烏瞳瞪得渾圓。
    林煦估摸也有驚怔, 暫停了作亂。
    林奶奶祥和溫柔的嗓音透過門板傳來:“喬喬,睡了嗎?”
    喬憶爾清楚房間刺目的燈光會從底部門縫向外洩露, 輕易不能糊弄。
    她不着痕跡地清清嗓子, 盡量不暴露異常:“還沒有,奶奶。”
    林奶奶:“那開一下門,我讓他們給你熱了牛奶。”
    喬憶爾每晚睡前都要喝一杯甜牛奶,雷打不動, 聞此稍有慌亂。
    “哦好的, 來了來了。”她一面應聲, 一面推開林煦蹭起身。
    她衣衫散亂,不能見人,着急忙慌地扯起紐扣系上。
    林煦在短暫的錯愕後,逐漸松懈。
    他筆直的長腿朝向外面一跨,跟着坐起來。
    瞅見喬憶爾雙手反彎到背後,在夠才被自己解開的內衣扣, 林煦頗為好心地伸手:“我幫你。”
    和林奶奶的間距不過一扇薄薄門板,做不到隔音,喬憶爾沒膽量再放任他沾染分毫, 避開他自己扣, 甩出兩記兇悍的眼刀。
    “你趕快躲起來。”喬憶爾嬌俏的臉蛋布滿罕見的嚴肅,煞有介事地警告。
    她可說不好奶奶會不會忽然生出雅興, 進屋小坐。
    林煦渾然不在意,怏怏收回被她嫌棄閃避的雙手,若無其事地靠向沙發背。
    喬憶爾知道他表面上貧歸貧,對待正事一向有分寸,三下五除二地拉扯好衣服就去開了門。
    “奶奶!”她擠出門檻,虛掩房門,最大限度地掩藏大有乾坤的室內。
    林奶奶儀态優雅地站在門口,一臉慈愛地遞來加熱加糖的牛奶,順口嘟囔:“剛才在做什麽呢?這麽久才來開門,奶奶都等着急了。”
    她瞅了瞅孫女身上的衣服,眉頭輕鎖:“衣角都沒牽好。”
    邊說,林奶奶邊探出布滿年歲痕跡的手,柔和地給她整理衣擺。
    喬憶爾捧着暖熱的牛奶杯,心虛地低頭去瞧。
    八成是剛剛過于着急,沒有完全打理好衣服就跑了出來。
    “我準備洗澡來着,衣服都脫了。”喬憶爾臉熱,張口就是胡言亂語。
    林奶奶便沒再問,為孫女理好衣服就收回了手。
    她素來尊重孩子們的隐私,沒打算進喬憶爾房間,只是禁不住念叨:“知道你哥去哪裏了嗎?”
    喬憶爾舉杯喝着牛奶,聽此趕忙松了口,反射性地否認:“啊?不知道唉,他怎麽了?”
    “就是不曉得啊。”林奶奶指了指旁邊設置在過道上的置物架,上方放有一杯牛奶,“我也給他準備了一杯,但去敲他的房門,沒人應啊。”
    喬憶爾撲閃的餘光不自覺飄向後方半遮半掩的門板,幾口把牛奶喝完,信口胡謅:“可能去浴室沖澡了,沒聽見吧。”
    “可能是。”林奶奶嘿嘿笑起來,八卦地猜,“也有可能去找女朋友講電話了。”
    喬憶爾羞臊地眨動眼睫,林煦的确來找女朋友厮混了。
    “我給他發條消息,叫他等會兒自己出來拿。”林奶奶只要一想到孫兒正在聯系未來孫媳婦就樂不可支,“我先下去了,你去洗完澡也快些睡了。”
    “好的奶奶,您慢點兒啊。”喬憶爾把空杯子放去置物架上,自然會有打掃衛生的保姆阿姨上來取。
    她将老人家送進電梯,目睹轎廂平穩下行才折返。
    重新推門進入之前,她順走端走了那杯屬于林煦的滿滿當當的牛奶。
    喬憶爾一進去就望見對面沙發上,林煦長腿交疊,大大咧咧地坐于中央,一派悠然自在。
    根據目測,她适才外出的幾分鐘裏,他不曾挪動過分毫。
    更不要提找個犄角旮旯藏起來了。
    假如林奶奶心血來潮,非要進屋瞧上幾眼,立馬就能發現他。
    “我不是叫你躲好嗎!”喬憶爾登時氣不打一處來,把牛奶随手往附近矮桌上一放,疾步奔去他面前。
    林煦慢悠悠掀起眼皮,不明所以地問:“為什麽要躲?”
    喬憶爾頃刻騰滿全身的氣焰被當頭澆掉大半,一時噎住。
    他們以兄妹相處的那些年,成功跨過最初的磨合期以後,感情便好得無人不知,不說三更半夜互相串門,就是同睡一張床都有過。
    要是今天晚上當真被哪個家人撞破,多半也不礙事。
    他們也許只會戲谑幾句“妹妹又去粘着哥哥了”,或者說“哥哥是有多不放心妹妹,成天往妹妹跟前湊”。
    但喬憶爾心裏裝有小鬼,過不了自己那一關。
    “我們說好要瞞着他們的。”她焦急地說。
    林煦面色沉下去些許,緩緩站起了身。
    他居高臨下俯瞰她,四平八穩的聲調更叫人膽寒:“準備瞞多久?”
    喬憶爾又一次被噎到,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
    林煦較為沉重地呼出一口氣,無可奈何地提醒:“我們交往快三個月了。”
    喬憶爾鴉羽似的睫毛顫了又顫,雙手無措地攪到一起。
    林煦看着她滿含糾結遲疑的臉蛋,胸口堵得發慌,終究不忍心逼問到底。
    他自嘲地扯動兩下嘴角,音色極淡地說:“時間不早了,你快休息,我回去了。”
    話盡,林煦就調轉了腳尖。
    喬憶爾扭頭望向他踽踽獨行,萦繞落寞的背影,心頭翻江倒海,五味雜陳。
    她擡步想要追上去,卻不知道追去之後能說些什麽。
    喬憶爾難受而煎熬地僵持在原地,眼睜睜看着林煦徹底走出房間,帶上房門。
    寬敞偌大的房間霎時之間像是被抽幹了所有熱鬧人氣,只剩下木僵的她和一杯逐漸冷卻的牛奶。
    林煦那音量不高,卻擲地有聲的一問倒是警醒了喬憶爾,他們如今的戀人關系,能瞞家中長輩多久呢?
    她早就和林煦說過不打算一直隐瞞,而是計劃循序漸進,一點點讓大家接受。
    思來想去,喬憶爾試着趁這場大家放松舒适的春節長假,從思想開明,又在家裏擁有絕對話語權的奶奶入手。
    這日午後,暖意融融的早春燦陽遍布全城,碧空如洗。
    林爺爺精神不濟,回房間午睡,林煦陪父母在書房品茗下棋,喬憶爾便邀着林奶奶去往花園秋千,一面曬太陽,一面閑話家常。
    她不着痕跡地打了無數篇腹稿,腳尖點地,輕微晃動秋千,狀似無意地提起:“奶奶,葉家那個小孫女現在怎麽樣了啊?”
    “別提了,她人不是被送出國了嗎,聽說前兩個月診斷出了抑郁症,重度的,鬧過好幾回自殺了。”林奶奶同她并肩坐在秋千上,嘆氣道,“瞧瞧這事兒鬧的,都怪葉老頭資助的那個白眼狼,簡直是恩将仇報。”
    喬憶爾不由抿起了唇。
    林奶奶拉起她一只手,習慣性地輕拍手背:“別說,我那些老夥伴們啊,現在最羨慕的就是我了。”
    喬憶爾:“羨慕您什麽?”
    林奶奶自豪道:“有一對最最省心懂事的孫兒孫女啊。”
    喬憶爾一肚子數不勝數的草稿積堵到胸口,悶得煎熬。
    林奶奶偏頭遠望一旁靜默矗立的恢宏別墅,定向二樓一扇敞亮窗戶。
    喬憶爾順着她蒼老的目光瞧過去,即刻認出那是書房。
    林煦和林叔叔正在裏面大展身手,于方寸棋盤上厮殺博弈,林阿姨則守在丈夫身旁,偶爾指點迷津。
    “你阿姨這次回來還在和我說呢,我們家能有今天的其樂融融,多虧了你。”林奶奶含笑的眸子落回孫女。
    喬憶爾略有茫然,指向自己問:“我?”
    “是啊,你應該還記得吧,你剛到我們家那陣子,阿煦跟個炮仗一樣,成天和他爸媽作對,搞得家裏雞飛狗跳。”
    林奶奶追憶道,“你來了之後,阿煦收斂了不少脾氣,開始學着當一個哥哥,漸漸懂事起來,不再和他爸媽唱反調,不然他們兩輩人哪裏可能像現在一樣,安然無恙地聚在一塊兒下棋。”
    她連續拍了好幾下喬憶爾的手,感嘆道:“喬喬,你真是我們家的小福星。”
    喬憶爾兒時不知道被多少人明裏暗裏貼過“災星”的标簽,而今忽然耳聞自己是“福星”,情緒也沒有高漲到哪裏去。
    她眸色閃疑不定,幾番咬動唇瓣,期期艾艾地講:“奶奶,如果,如果我和林煦……”
    “你和阿煦怎麽了?”林奶奶半晌聽不見後話,好奇地追問。
    喬憶爾近距離對上她充盈關愛,滿是疼惜的眼神就卡殼嚴重,沒勇氣說下去。
    “沒什麽。”喬憶爾只得作罷,慢慢來吧。
    這件事能放緩速度,另一件絕對不能。
    喬憶爾在年前信誓旦旦地答應了明姿,年後一定會敲定華興訂單。
    她跟着家人走過幾天親戚,便開始四門不出二門不邁,關在家裏琢磨對策。
    一刻也閑不住的謝靈拉了個群,大聲吆喝,喊他們幾個留守北城的出去嗨。
    喬憶爾果斷說“不”,理由是要忙工作。
    陸海靜以差不多的原因拒絕了她。
    謝靈驚詫萬狀,罵了好幾句“卧槽”。
    旋即又感覺到了強烈的危機感,她不停在群裏發:【你們怎麽這麽拼啊,我也好想好想努力,升職加薪去見我偶像,可我懶癌晚期啊!】
    陸海靜很快給出一條中肯建議:【要不我們找個地方,出來一起加班?我和喬喬也可以監督你。】
    謝靈:【這個主意好!我舉雙手雙腳贊成。】
    喬憶爾也覺得自己應該出門換換思路,在後面跟了個萌娃翹起胖乎乎的小手,比劃OK的表情包。
    她們仨商量好,選好一家環境清幽宜人的咖啡廳,時間定在下午。
    約莫兩點左右,喬憶爾拎着筆記本電腦走下樓,瞅見爺爺奶奶,叔叔阿姨和林煦都在客廳沙發。
    林煦率先聽見旋轉樓梯上的腳步聲,側眸望來。
    先出聲詢問的卻是緊随其後的林奶奶:“喬喬,要出門啊?”
    自從除夕那晚,喬憶爾和林煦不歡而散,兩人便猶如在冷戰,沒講過幾句話。
    她眼下猝不及防觸及他清淡的視線,較為別扭。
    “嗯,約了同事。”喬憶爾局促轉開腦袋,腳步走得飛快,恨不能盡快遠離。
    林煦卻站了起來,不冷不淡地說:“我送你。”
    喬憶爾驀地滞住腳步,正想回複“不用,我自己開去”,爺爺奶奶的聲音追了過來:“對,讓阿煦送你。”
    “阿煦開車慢點哈,別颠着妹妹。”
    林煦已然不等她作何回應,應完爺爺奶奶就自顧自走向了車庫。
    喬憶爾咬咬牙,頂着幾位長輩殷切的目光,不得不後腳跟上。
    兩人依舊是一個位于駕駛位操控方向盤,一個縮坐在副駕駛。
    不同的是,車子開出去老長一段距離,閉塞車內照常鴉雀無聲,聽不見半點交談。
    還是林煦憋不住,瞥了幾眼她雙手環抱的電腦包,聲色偏淡地問:“和同事一起工作?”
    喬憶爾自打上車起就不太自在,風聲鶴唳般地東張西望。
    她不料他會主動找自己搭話,意外地回了聲“嗯”。
    林煦堪比淩厲工筆的臉龐不顯一絲喜怒,清冷疏離,問得卻細致:“都有哪些人?”
    喬憶爾一五一十地答:“陸海靜和謝靈。”
    林煦像是比較滿意,淺淺颔首。
    可對于她,他總是做不到完全放心,禁不住多叮囑一句:“自己多留個心眼。”
    喬憶爾覺出他話裏有話,蹙眉問:“有什麽問題嗎?”
    她好歹走出象牙塔般的校園将近一年,對層出不窮的職場手段不是一無所知,立即想到一個可能性,篤定地反駁:“我們三個都不在一個項目,沒有利益沖突。”
    林煦瞧她稚嫩的臉蛋全是天真懵懂,沒再說得更細:“知人知面不知心,小心些好。”
    喬憶爾不太樂意被說教,不情不願應了個“哦”。
    她憋着一口氣,讓林煦把車停得老遠。
    等她繞過一條街,走到咖啡廳時,陸海靜和謝靈已經到了。
    三個人占據一張較大的圓桌,一人點一杯咖啡、一份甜點,閑扯幾句過年的趣事便步入正軌,各自打開筆記本電腦開始忙碌。
    喬憶爾不時從電腦屏幕上移開視線,瞟一眼同桌的兩人,錯覺倒退回了大學時光,自己正在和室友約着找地方上自習。
    她感覺分外不錯,心下樂呵,工作效率出乎意料的高。
    只是謝靈自制力堪憂,控制不住發癢的雙手,沒堅持一個小時就掏出手機摸魚。
    好在她悄悄咪咪,不去打攪聚精會神的喬憶爾和陸海靜。
    可不多時,謝靈失控地叫喚起來:“卧槽卧槽卧槽!”
    “有人在群裏爆出我們部門一女的和大佬談戀愛,業績全部靠的是這位大佬。”
    喬憶爾原本專注思索進一步應對華興的方案,走運地靈光乍現,想出絕佳一點,鍵盤敲得劈啪作響。
    聞此,她極速運轉的指尖忽地剎停,敏感地繃起神經,起身湊過去看。
    謝靈手機界面顯示的是他們的八卦小群,一個人甩出一條轉載的帖子。
    晃眼一看,博人眼球的标題赫然有:千藝設計,客戶服務部,實習生上位,集團CEO。
    喬憶爾漆黑的瞳仁瞪至渾圓,瞬間如芒在背,汗毛直豎。
    她和林煦的戀情在集團曝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