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雷聲炸響, 霹靂電閃随之而來。
    藏在樹上的藍秀被吓得一抖,輕輕拽了拽哥哥的衣袖,小心翼翼道:“哥, 要不我們還是等等柳奶奶吧?”
    藍峰狠狠瞪了她一眼, 低斥道:“都說了她是小總理共犯, 共犯!活沒活着都不知道,再說她要是想來, 早就來了!”
    聽到柳期可能已死,藍秀嘴巴一癟, 大眼裏馬上熱淚盈眶。
    藍峰掀開樹葉瞅了眼情況, 回頭見她這副模樣, 不由軟下來,安慰道:“我瞎說的,你還真信了, 柳奶奶的本事咱倆又不是沒見過, 打趴四個治安兵, 也就眨眨眼的事兒!不過她想來總理府确實比較難, 我們不如去空港找她。我覺得她很可能還在春晖旅店!”
    他擦着藍秀的眼淚:“乖,別哭了啊。馬上到點了, 咱倆得抓緊時間。”
    自打進到總理府, 藍峰就一直在觀察逃跑路線。總理府不比學校,地方小, 總理衛隊人又多, 他絞盡腦汁才發現一條可行的路徑。
    行政大樓最邊上有一棵樹, 爬到上面堪堪可勾上二層窗沿。白天裏行政大樓裏都是人, 不好行動, 但晚上便只有最上面幾層亮燈多些, 尤其宵禁後,二層的窗戶基本都是黑的。
    這還沒完。行政大樓和後面的衛隊大樓正好把總理居住的小院圍在中間,小院不高,基本擋不住衛隊大樓中四處掃射的探燈。他們要是貿然爬上行政樓二層,很容易被探燈掃到。藍峰偵查了好幾個晚上,才摸到值守士兵的交班時間,那就是晚上八點。
    衛隊大樓中間一排八盞探燈,每到晚上八點,就會按從左到右的順序,熄滅一分鐘。這一分鐘裏,負責探燈的士兵要交接給值下一班的士兵,而這個新到崗的士兵要給探燈裝上新電池,以防中途電量耗盡。任何一盞探燈熄滅時,右側臨近的探燈就會兼顧其探照的區域,直到它重新亮起。
    所以嚴格來說,小藍兄妹擁有的時間沒有完整的一分鐘,只有二十到三十秒之間,這還是因為一個探燈要兼顧另外一個區域才形成的漏洞。而藍峰,連這點都觀察出來了。
    他盯着枝葉縫隙外近在咫尺的窗戶,有些興奮地摩拳擦掌。從這個窗戶爬到右邊挨着的窗戶,二十秒完全夠用了,再借由第二盞探燈熄滅的時間,在二十秒內爬到第三扇窗戶,然後是第四扇、第五扇,等到第六扇,他們就可以從那個半開的窗戶裏爬進行政樓裏。
    至于之後要怎麽出行政樓大門……
    藍峰還沒計劃好,畢竟兄妹倆只被允許在花園裏活動,他沒法偵查行政樓前的情況。但坐浮艇來時,他看得很清楚,行政樓正面是一大片廣場。那麽大的地方,月黑風高的,不好發現他們兩個小孩子吧?
    再說,即便溜不出去,也可以想辦法藏到行政樓某些貨箱行李箱裏啥的,再伺機偷跑。
    管它呢,逃命的事,走一步看一步好了!
    “阿秀!”
    “啊?”
    “準備好了沒?”
    藍秀小嘴一抖:“準……準備好了……”
    藍峰轉過身,摸了摸妹妹的腦袋笑道:“放心,我會拉住你的,別害怕。”
    話音未落,枝葉縫隙中穿進來的光線驀然一暗。
    “走!”
    藍峰推着藍秀搖搖晃晃地站起,藍秀咬着唇,不讓自己因為害怕尖叫出聲。在藍峰的推聳下,她扒住了窗沿。
    “快爬!”藍峰催促道。
    縱使藍峰在耳邊無數次重複過這條逃跑路線,但那都是紙上談兵,等整個人真挂在了牆上,藍秀渾身抑制不住地顫抖起來。
    不過哥哥總是對的,哥哥永遠都是為她好。
    她也不能拖哥哥的後退。
    藍秀咬牙支持着,挪了一下右手,身體随之往右挪了一分。
    “阿秀好樣的!”
    藍峰鼓勵着,自己一縱身,便如猴子一樣攀住窗沿。他背着沉重的包裹,行動起來已然比藍秀靈活許多。然而阿秀擋在前進的路上,他再靈活也沒用。
    “阿秀快爬!”
    藍峰又催促道,可他的聲音猝然間被尖銳的警報聲掩蓋。藍秀更是被刺破耳膜的聲音吓得松手,整個人往下墜去。
    “阿秀!”
    藍峰驚恐地大叫一聲,只見一道黑影破空而來,迅速纏繞住藍秀腰間,再輕輕一帶,藍秀便站到草地上。只是她驚魂未定,腿一軟,又坐了下來。
    藍峰跳了下來。行政大樓的二層對十歲孩子而言依然太高,落地時他一個不穩,扭傷了腳踝。他顧不得自己,一骨碌爬起身便沖到藍秀身邊,着急問道:“怎麽樣,受傷沒有?”
    藍秀只是急促呼吸着,等藍峰一連問了好幾次,才搖搖頭,抿住嘴唇,眼淚吧嗒吧嗒落了下來。
    “對不起,哥……我不是故意的……”
    兄妹倆身邊已然站了幾個衛隊士兵,其中一人手持一根軟鞭,對着對講機道:“解除異常解除異常,各組繼續執勤。”
    然後半蹲下來,從藍峰背上摘下包裹,輕輕一抖,那些個物件便丁零當啷落了下來,碰到一起。
    士兵不由笑了,說道:“這是逃難呢?你小子這麽聰明,就不知道偷東西違反法條,是要坐牢的?”
    藍峰此時冷靜下來,聞言撇了撇嘴道:“小總理都被抓起來了,我倆坐牢不是遲早的事嗎?”
    那士兵一愣,随後揮手打發掉其他同伴,問藍峰道:“瞎說什麽,這麽大個卯泰,誰敢抓小總理。”
    藍峰轉了轉眼珠子,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麽。反而是藍秀沒轉過彎來,弱弱開口道:“不是秘書長嗎?小總理他……”
    藍峰忙捂住藍秀的嘴。
    那士兵不由打量了藍峰幾眼。這小子腦瓜子夠活,觀察力很強,若不是衛隊大樓裏除了探燈,還藏有不少佩戴夜視儀的暗哨,說不定真被他跑了出去;反應也機敏,知道哪些事即便心知肚明,也不能說出口。
    正好衛隊要擴征,他手底下也缺好苗子。能不能進化不重要,大不了以後申請給他配手槍之類的源科技武器,關鍵要腦子好用。
    想到這裏,士兵好言安撫了一番,親自領着兩人回到花園中心的獨棟。獨棟最偏僻的那間房,就是兄妹倆這段時間的住所。
    關上門前,士兵又誠懇囑咐道:“不要亂跑,也不要再偷東西,下次再抓到,可就依法判刑了。”
    他見藍峰的神色,知道這小子不吃這套,只好補充道:“你放心,你們是小總理的客人。這麽多衛隊在這兒,要不是信任你們,能讓你們住總理家裏?”
    他特意把“客人”和“信任”咬得極重,藍峰一聽便也明白過來,這是即便小總理有事,也不會追究他們的意思了。再說,聽衛隊的意思,小總理壓根沒事。
    弟弟想殺哥哥都沒事,那他殺個欺負妹妹的老師,還能有多大事?
    藍峰想着,嘴上老老實實應道:“知道了。”
    士兵從獨棟後門出來,關上門的瞬間,豁然轉身。然而後邊花園裏空蕩蕩的,什麽人都沒有。
    奇怪了,明明感覺有人在盯着自己。
    他狐疑地來回踱了一會兒步,專注感知着空氣中的異能氣息,始終沒發現任何異樣。最終搖搖頭,拎着鞭子走向衛隊大樓。
    就在他身影消失在大樓中之際,兩條人影悠然出現在獨棟後門的門廳上。
    柳望笑道:“現在放心了吧?對他們兄妹而言,空港、祖庭,即便把他們送回家裏,都不如待在總理府安全。”
    “他們沒有家。”柳期說道,盯着眼前的門看了好一會兒,才慢慢轉過身,“黃金說過,他們父親早就因為礦難去世了。他們母親……為了多掙一些糧票,主動變更工種,跑去礦場,就在去年,也死在礦難裏。”
    柳望沒有言語。事故能這麽頻發的礦場,只有天然儲能極高的源石礦。但源石價值又是如今世間之最,填進再多的人命,當局都不會皺下眉頭。
    “不進去看看?也好讓他們知道你沒忘。”
    “好不容易安撫下來……”柳期搖頭,“等明天事了,我再來帶他們走。”
    柳望笑問道:“走去哪裏?他們畢竟是個人,你能管得了一時,還能管得了一世?”
    “能管一時是一時。”
    柳期語氣堅定,轉而問道:“然後呢?你剛才說的那些是你的親身經歷,算不上野史,更不是拼湊。”
    柳望也不再勸解,如今的柳期和十天前早已不可同日而語,她和印象中的她一樣,都不是一個勸得動的人。
    柳望背起手,兩人無形鬼魅般繞着獨棟,飛到正門,又在兩名駐守士兵的眼皮子底下,進到屋裏。
    兩名士兵被迫眨眼的瞬間,那門已開啓又關閉。只怪總理府東西質量太好,大門開關,軸承沒發出一點聲音。
    兩人一路上到二層,在一間看似客廳的地方停了下來。
    柳望才開口道:“淩嘉之恥是卯泰歷史上第二大事件,你可知第一大事件是什麽?”
    這李清雅也提到過。
    柳期迅速回憶起來,回答道:“一百四十年前,進平國難。李清雅說那是全卯泰最不願意回顧的歷史,死傷之衆,流血之多,堪比大裂變。不過那也是卯泰總理制的開端。”
    柳望看着她點頭:“那你可知是誰平了這場災難,救了卯泰?”
    柳期心中掠過不好的預感。
    果然,柳望接下來的話,一個字一個字無比清晰地鑽入她耳中。
    “不僅是昭陽,柳期,你也是卯泰救世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