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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二章
    五皇子雖住在宮外, 但府裏貴氣奢華與皇宮無異,甚至更甚。
    他披散着發坐在美人塌上,嘴裏塞着晶瑩圓潤的果子, 侍女一邊幫他揉腿。
    宮裏來傳話的太監道:“榮國公今日只揪着太子, 并未拿殿下出來擋刀, 所以這事聖上應該牽扯不到殿下身上。”
    “他若知曉分寸,就不會把本宮牽扯進去。”五皇子面色很平靜,根本不在意榮國公事敗。
    雖然他是急了一點,但不至于愚蠢到自斷後路。畢竟此事之後太子不可能再留着他, 到時候他也只能爬着來求自己。
    五皇子心思不在此事上, 思忖片刻, 又吩咐道:“再多派些人去将那老尼姑找到, 二月之前,若沒找到, 你們也別回來了。”
    他的聲音陰冷,讓人不寒而栗, 新來的侍女有些膽小, 陡然聽見伺候着的人變了臉,不由得膽顫,手中動作也重了些。
    她不知五皇子腿上有傷,這般順着捏過去, 剛好捏到傷口, 五皇子疼得倒吸了一口氣,擡掌要打人,卻在看見那張求饒的眉眼與秦怡兒有幾分相像, 又收回了手:“滾下去。”
    夜已深,伺候的太監剛落下床簾, 宮裏來了人傳話,說是嘉惠帝病了,要他去侍奉。
    五皇子聽見此話,凝神了好幾息,随後突然笑起來:“榮國公倒也不是一無是處,到底幫本宮鋪了一條路。”
    太監不明所以,但也為其高興:“聖上記挂着殿下,終于要您回去了!”
    五皇子嗤笑:“今時不同往日,他要真是記挂,何至于讓本宮在宮外。”
    太監沒敢接話,只幫他整理冠發,準備進宮。
    剛要出門,忽地又聽見榮國公來求見。
    五皇子面露不耐:“讓他回去,不中用的人,本宮已經用不着了。”他本來就沒打算再用榮國公,這樣的愚蠢的人,被人玩死了都不知道,如何能給他辦事?
    .
    月華宮失火一事嘉惠帝讓周沅處理,自然是洗脫了嫌疑,榮國公反倒惹得一身騷。
    嘉惠帝對其失望,已然再顧不上他,再有半個月,他若不能在月華宮失火一案上洗脫自己的嫌疑,便要入獄發落了。
    但來得更快得是,嘉惠帝病了,太醫診治是丹藥傷了身子,榮國公當即入了獄。
    近幾日香典司上下都在讨論,說周沅果被榮國公抓了把柄一事。
    蘇悠去卷閣拿卷宗,無意間闖入聽見,他們當即收了聲,趕忙解釋道:“蘇姑娘別在意,我們幾個只是在替太子殿下痛恨那宵小之人。”
    蘇悠點頭,轉身去拿卷宗,沒打算多留。
    但有人耐不住想知道事情後續,便問了蘇悠:“話說蘇姑娘可知朝堂上下如今都在傳是太子殿下授意榮國公給聖上獻丹藥,蘇姑娘可清楚?”
    蘇悠頓了步子:“何意?”
    “聖上近日龍體不佳,太醫診治說是丹藥毒性大,才傷了身子。五皇子問罪了榮國公,可如今到處都在傳是太子授意他獻得丹藥。”
    蘇悠近幾日沒有見到周沅,也不太清楚宮裏發生了何事,但她不明白,丹藥一事怎麽會扣到周沅的頭上。
    她去找趙六郎,他正好要進宮一趟,便也告訴了她:“妙惠師父對外已經是被殺害了,算是死無對證,加上榮國公如今又走投無路,像條野狗一樣亂咬,說蘇姑娘與妙惠師父關系頗深,自然也就懷疑到殿下頭上了。”
    五皇子與太子兩派一直相争,加上周沅有斬殺宰相與廢立太子的前事在先,很容易就能被誤導成是弑君奪位。
    “但此事與你無關,謠傳一陣也就過去了。只是聖上纏病在塌,宮裏許多事與春闱都要殿下一個人去處理,所以不得空來見蘇姑娘。”
    榮國公死到臨頭還能這般掙紮,想來是有人給他撐着腰,至于這個人除了五皇子也不可能有別人。
    若五皇子不肯就蕃,此時嘉惠帝病了便是最好造事的機會,以他狠毒程度,造謠恐怕只是第一步。
    蘇悠心裏清楚,這些事她幫不了周沅,也沒辦法去插手。她該做的便是安心留在香典司,盡量不要讓自己攪入其中。畢竟先保住了自己,才能有後續幫忙的底氣。
    但偏偏事與願違,蘇悠這日下職剛回家,宮裏便來了人。
    “蘇姑娘太後娘娘有請。”太後身邊的嬷嬷相較之前,十分的客氣,還給蘇悠行全了禮。
    “香典司事務繁雜,恐怕走不開,還望嬷嬷諒解。”未翻案之前蘇悠興許還會顧忌太後的旨意,但現在她不會,尤其是這個節骨眼上。
    嬷嬷笑道:“ 阿俏姑娘是前幾日回去的吧?”
    蘇悠目色一冷。
    阿俏離開京城有三日了,太後為何會知曉,想必是一開始就盯着她,等着今日來威脅她。
    “太後娘娘說了,蘇姑娘遲早是要嫁給太子的,必然不會跟您生了嫌隙。蘇姑娘聰明,自然明白這其中的意思,去不去也全憑蘇姑娘。”
    說完,嬷嬷便往外走。
    蘇悠無奈喊住:“等等,我換身衣服随你走。”
    到宮裏時,酉時剛至,太也坐在病榻上見得蘇悠。
    距離上一次見太後還是在壽辰宴上,那時候她還容光煥發,此時再見時已經是頭發半白,蒼老之态盡顯。
    蘇悠行了禮:“太後不惜綁架人來威脅我進宮,是有何急事?”
    太後對于蘇悠這般語氣也不惱,直言問道:“哀家問你,那妙惠與你是什麽關系?”
    “太後應當知道,臣女落魄時,父母的靈位一直都在靜慈庵的靈殿裏供着,才會認識妙惠師父。”
    “只是如此?”太後狐疑道,“哀家聽聞那妙惠四處雲游,怎麽就會答應幫你供了靈位?”
    “許是看臣女可憐吧。”說到這裏,蘇悠已經猜到了太後喊她進宮是為何,她頓了頓,“妙惠師父與丹藥一事無關,而且她經遇害了。“”
    太後冷笑:“若真死了 ,那也是她咎由自取。若她沒死,你可知你被其牽連了什麽罪?”
    蘇悠攥緊了手指,默然不言。
    “她犯得是株連之罪,你與她關系親密怎麽都逃脫不了的。哀家聽聞聖上已經同意了你與太子的婚事,你若拎得清這其中,就該把她的下落說出來,或許哀家還能幫你一把。”
    輕而易舉地給她扣了一個罪名,蘇悠默了片刻,平靜地問道:“太後如何得知妙惠師父沒死?想找到妙惠師父又是為了誰?”
    太後面露不耐:“哀家問得是你的話!”
    蘇悠不緊不慢,繼續道:“我想太後大概是從五皇子口中得知的,至于為何要找到妙t惠師父,恐怕也不是為了要給太子殿下澄清,而是為了榮國公。”
    “滿口胡言!”
    太後前一刻還從容的面容瞬間變得狠厲起來,明顯是被說破的慌張之态。
    其實不難猜出來,她當初口口聲聲是為周沅好,可卻在所有人都知道榮國公罪行不輕的情況下,還讓一個清白有争議的王語然嫁進東宮, 這中間的關系就有些超乎尋常了。
    而妙惠師父在不在,對于幫周沅澄清沒有授意榮國公獻丹藥一事來說,沒有任何作用,但對榮國公不同,他獻丹藥害了嘉惠帝,那妙惠師父的存在對他來說便是一道斬立決的令簽。
    是以,太後這般關心妙惠師父的去向,無疑還是為了榮國公。
    蘇悠夷然自若:“太後為了私情,這般無條件地去幫榮國過,可否想過,就算你幫了榮國公,他最後都逃不了一死的結局。他誣陷太子,與五皇子同流合污,待這一切落定,太後又該如何自處?”
    坐塌上的人顯然沒有想到蘇悠竟然會知曉這些,愠怒卻又無力發作,最後只道:“哀家是太後,太子都得尊一聲祖宗,哀家怕什麽?”
    蘇悠覺得她有些不可理喻:“那殿下的生死,太後也不顧了?為了一個本就該死的人,太後要至殿下于死地?”
    “放肆!”
    太後氣得頭昏:“你這般口出狂言,可是忘了今日為何要進宮?”
    蘇悠淡然:“來了,就沒打算回去。”
    “好好!”
    太後被她激得惱了,喚來人,“把她給我關起來。”
    .
    正月還未過完,天氣已經提前回暖了,上回離開月華宮時的梅花開得極好,現下已經謝落了一地。
    那水塘也着人重新在修建,裏頭的魚已經不知去向,掌事太監說得掏淨了池子,才能重新灌水。
    五皇子握着飼料的手忽然僵在了那,冷目一沉,有些駭人。
    一直跟在五皇子身邊的太監自然明白他為何冷了臉,擡腳便踢那掌事太監:“混賬東西!誰下得命令讓你把這池子給掏了?”
    掌事太監趴在地上,哆嗦着回話:“回公公,是聖上吩咐的奴才們......聖上說殿下既然喜歡這,便讓奴才們上上下下都給好好修葺一番......”
    五皇子的宮殿并非是月華宮,只是被禁足的那幾個月裏他似乎有些住習慣了,不願意搬,便就将就着住。那池子裏的魚他一直養着,還曾打趣道:“你這魚兒倒是厲害,怎麽就獨獨活了你呢?”
    這條魚孤零零的,與他的境遇頗是相像,所以那段日子,經常會給它喂一些東西吃。
    五皇子将手裏的魚飼料一點點都倒進了塘子裏,回身道:“傳話罷,本宮不等了。”
    .
    入夜後,嘉惠帝又發了病,依舊疼痛難忍到嘔血,性子發狂急躁。太醫将其摁住,灌了些安神的藥才止住。
    五皇子在跟前伺候了半個月,每次對嘉惠帝的病情發作都絕有些驚恐。
    “太醫,何至于每次都這般嘔血?”五皇子問了病情。
    “殿下……”太醫惶然,支支吾吾有些不敢言。
    “怎麽,本宮連自己父皇的身體狀況也不能知道嗎?盡管如實說,本宮絕不怪罪你。”
    太醫挎着藥箱,跪地回道:“回殿下,聖上的龍體虧虛已極......怕是......”
    “行了!”五皇子暗沉着臉,截了他的話,“下去吧!”
    都是一樣的說詞。雖然知道嘉惠帝的身子不好,卻沒有想過會到這麽嚴重的地步。
    他怔然看着滿地的血跡,知道留給自己的時間根本不多了。
    內殿,嘉惠帝的情緒緩和了過來,朝外喚道:“策兒何在.....”
    五皇子應了一聲,進了內殿,跪在塌前,親手去洗帕子為嘉惠帝擦拭身子,一邊道:“兒臣無能,只能眼睜睜瞧着父皇因病折磨,無法替父皇受了這些苦處。”
    嘉惠帝心裏寬慰,面上卻沉着:“哭喪着臉做什麽,朕不是還沒死。”
    五皇子沒吭聲,繼續為其擦拭,一副乖順模樣。
    嘉惠帝瞧了他幾眼:“你放心,朕即便不在,也絕不會讓人欺負了你。”
    “兒臣愧對父皇,心裏也別無所求,只願父皇早日康複。”
    “行了,朕豈會不知你怨恨朕禁了你的足。”嘉惠帝道,“這幾年你幫朕處理朝政,能力如何朕都看在眼裏。但按宗法禮制,立嫡以長朕不能不守着規矩。”
    周沅去了邊關四年,嘉惠帝一直沒有另立太子便是因為先太子與周沅都是嫡出,只要宗法不亂,周沅沒死,這個太子之位嘉惠帝就不能擅動。
    “不過,你也無需擔心,南安地大物博,是大朔是富庶之地,也是你母妃的娘家,你且好好安心去蕃地,那兒無人敢與你争搶。”
    他這般寬慰,五皇子浸洗在銅盆裏的手,卻是一僵。
    與他料想的一般,甚至來得還快一些。
    他緩緩轉身,然後牽唇笑了一下,那笑不達眼底。弓腰謝恩的那一刻,眸中閃過的一絲冷光,也不含半點溫度。
    嘉惠帝倒下,周沅近日忙着處理政事無暇顧及此處,後宮嫔妃也被限制前來,所以這裏外都是五皇子的人。
    服用完藥,內殿也清理完了,重新燃了一爐安神香,接着跟前伺候的太監宮女都給退了下去。
    偌大的寝殿裏,安靜地有些空曠,五皇子深望着因安神藥而沉睡的嘉惠帝,恍然間閃過他兒時重病躺在床上,嘉惠帝也是這般在一側望着他的記憶。
    只不過那陪伴的時間太短,短到他只是剛閉起眼睛,便要走:“朕是天子,要以朝堂政事為緊要,你若是抗不過去,那也是你的命。”
    言畢,轉身就走。深夜裏,母妃趴在的床前哭泣,說他臨幸了另一個女人,罵他薄情,自私,狠毒。
    他那時候不解,反複忖想,後來他那些話教他學會了這畢生一課。
    所以眼下,他有什麽錯?
    子夜,皎潔的明月,孤懸于空。
    那一爐香方才點完,床榻上的人鼻息全無。
    幕簾落下,五皇子朝外走。
    一種如釋重負的口吻,宣告:“聖上,駕崩。”
    半個時辰後,養心殿的嫔妃太監們哭聲成片,內閣重臣們踩着點進了宮,五皇子當着衆臣的面以弑君之大罪,定了周沅的罪,随後整個宮廷開始戒嚴。
    嘉惠帝突然駕崩,衆朝臣們除去悲痛,也深知五皇子與太子這場曠日持久的争奪,終于要做個了斷了。
    趙郢真等人即便不肯臣服,也該在太子來時再與之對峙。
    可傳消息去時,周沅已不在東宮。
    一切似乎太過異常,所有人都面面相觑,無不為當下這場景冒出一身冷汗。
    五皇子明白這些人的心思,陰冷道:“今日倘若有人敢踏出這宮殿半步,禁衛可以弑君之罪将其斬殺。”
    外頭禁衛層層圍住,火把燭天,殿內卻被巨大的陰影籠罩,嫔妃們哭聲也止了,靜靜地守在這,時光流動得緩慢而艱難。
    .
    康寧宮,太後的寝宮。
    嘉惠帝駕崩的消息未曾傳達這裏,太後卻似有所感,心緒不寧,一直未曾安寝。只教嬷嬷多注意些周沅,若是他來要人,只管教他相換。
    哪知她話音剛落,周沅便直闖了進來,手中提留着用布包着的什麽物件,扔在了太後的床前。
    “皇祖母既然不死心,孤今日便替你做了這個決定。”
    散落在地的是數柄沾滿血的刑具刀,腥紅粘稠的血液還濺到了她的床榻之上,太後驚慌不已,駭然到一陣失語。
    周沅目光犀利,冷然:“一個恩罷了,皇祖母早該還清了他王家。可皇祖母幫了這麽些年,到底是在還恩還是在留情?”
    榮國公年輕時曾解救過太後,他當時不知太後是要進宮為妃的貴家小姐,才會慷慨解囊,所以那點恩與皇家來說根本不只一提。
    先皇在時,太後從未提起過這事,先皇一走,嘉惠帝念及此恩情,對榮國公已經是百般寬容。可偏偏,太後不滿足以此。
    “一個該死之人,皇祖母百般相護失了皇家威儀,也丢盡了顏面,此番還覺得不夠,竟然還要與孤做交易?這深宮終究是困住了皇祖母,不若陪着他一起?”
    周沅的每一字都似泛着寒氣的刀,将那層裹着報恩的遮羞布驟然被撕破,太後此刻羞惱不已,卻又惶恐,抖着手指向周沅,“你......你.....”
    周沅猶覺得不夠:“這些刀具皆是從榮國公身上取下來得t,但皇祖母大可不必心疼,紮他身上的每一刀都是該!”
    太後有些承受不了,喘息不勻,險些氣閉過去。
    旁邊的嬷嬷慌得跪地求着周沅:“太子殿下,求求您看在太後身子不好的份上,別再往下說了......蘇姑娘在佛堂,殿下.....求求您了!”
    此刻的周沅 ,眼中無一絲親情,只剩了違逆者,死。
    嬷嬷便是從這神情中吓到心顫,全然忘了太後先前吩咐她,要與周沅交換人質。
    周沅縱然怒,也不至于失了理智,懾服完便回了東宮。
    其實蘇悠早被他救出來了。青雲樓歇業,那些人成了眼線在京城各處,自然也知道是蘇悠被帶去了太後的宮裏。
    只是在見到蘇悠躺在佛殿時,他的心有那麽一刻停止了跳動,邁向她的那幾步比他曾經在戰場重傷厮殺出重圍還要艱難。
    那因近日政事太多熬得全是紅血絲的雙眸,似有水光,伸出去的手顫抖得不成樣子。
    在邊關的那四年,他多次在死亡邊沿來回流蕩,從未懼怕絲毫,但蘇悠是他的命,他所有從容都會在她身上失效。
    但萬幸......只是暈了過去。
    松下心來後,緊接着便是滔天怒意,周沅出宮去了大牢,将榮國公拖拽出來,手腕纏着粗重鐵鏈 ,一鞭抽打下去,教人弓身痛伏在地上,如此反複,那痛嚎聲一句也未成出來。
    那些刀子洩憤似的都紮進了榮國公的身體,親眼看着人氣絕,才帶着刀子回了宮,結束了這□□宮闱的禍首。
    蘇悠醒來時,周沅坐在她身邊。
    她的手被握得很緊, 緊得有些疼,她擡眼見他,蹙着眉未松懈一分。
    并非是冷色,而是害怕。
    蘇悠頭一回瞧見他如此,回握住了他的手:“殿下?”
    周沅似是才回神:“醒了?可還有哪裏不舒服?”
    見他一臉緊張,蘇悠解釋道:“殿下,我只是被敲暈了。”
    “與你萬安一同來的姑娘,沒什麽大礙,孤讓人送回去了,也讓人守着了,你放心。”周沅松了她的手,又去倒了一杯水給她,“喝些溫水,若是覺得冷,便再躺一會兒。”
    他伸手向她的發絲,替她別在耳後:“在孤的東宮,沒人敢傷你,無須害怕。”
    有些小心翼翼,亦有些不知所措。
    蘇悠知道,自己這回是真的吓到他了,她不知說些什麽,遂軟了聲:“殿下,可不可以抱我?”
    周沅瞧着她,伸手攬過,将人貼在懷中安撫。
    她的腰身纖細,仿佛極易折碎,摟着的力道也改成虛虛扶着。
    蘇悠卻抓着他的手往裏摁緊:“瞧,我沒事,還好好的,殿下感受到了嗎?”
    周沅似是頓了一下,随後将人摟得更緊了些。
    殿外,來東宮探消息的人走了兩次,縱使知道此時不該打擾,予良還是敲響了門:“殿下,時辰差不多了,趙大人他們還在養心殿,若不去,恐怕他們耐不住五殿下的性子。”
    周沅低眉看了一眼身邊的人,在她眉心輕輕落了一吻,然後詢問道:“孤可能沒這麽快回來,安心在這等着,成嗎?”
    蘇悠點了頭,然後又聽見他朝外囑咐了句:“守着,有人闖入,殺了便是。”
    予良應是。
    宮裏的氣氛異常凝肅,外頭還有禁衛圍那,蘇悠知道這是嘉惠帝出了事,心情不免跟着焦灼起來。
    予良坐在外守着,挑起話,想寬慰她:“蘇姑娘想知道殿下在邊關四年,過得如何嗎?”
    蘇悠回了些神,應道:“你說。”
    “殿下初去邊關時,是在軍營當了步兵,也因不曾習過武,吃了很多苦頭,還幹了很多粗活,白日溜馬喂馬,甚至還當了燒火兵......”
    “......”蘇悠忽然起周沅給她煮過面,那般矜貴的人當燒飯兵,真是既心疼,又覺得好笑。
    予良繼續道:“殿下沒什麽怨言,這樣半年時間後,殿下逐漸對手裏的活熟練了起來,有時間他便去看士兵操練,一邊分析陣型一邊找出不足。仿佛天生就是一塊行軍打仗的好苗子,在一次敵襲中,殿下的兵陣解救了三千兵馬,反剿敵軍五千。
    再後來寧遠侯見了殿下,教他帶騎兵去掃蕩游擊,殿下僅憑兩百騎兵,夜襲敵營,火燒糧草,讓後來一場大戰贏得十分漂亮,自此軍中無人敢輕看殿下,有得是越來越多的追随者。”
    蘇悠也并不意外,以周沅的聰明才智,當時如此的。
    她順着問:“還有呢?”
    予良突然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道:“殿下也是在那一次險些喪命……箭矢紮在胸口及腰腹處,血有些止不住,縫了數十針,軍醫道若再晚一些,便活不了。可那樣危急時刻,殿下卻顧不上疼痛,也不是想能不能活着,而是擔心倘若蘇姑娘在京中受欺負了,該怎麽辦?”
    “後來養好了傷,可殿下發狠了去操練兵,短短一年的時間,練出二十萬精騎,為邊關豎了一道鐵防。而這四年裏經歷了大小十三戰役,十三次都大捷。所以眼下,蘇姑娘不必擔心,今日遠沒有戰場兇險,殿下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說完這些話,殿內良久沒有應聲。
    好一會兒,才聽見喃喃一聲:“我當初那般傷了你家主子,他該恨我的。”
    予良忙道:“蘇姑娘可別這麽想,殿下那四年雖從未探取京中的消息,但殿下卻擔心了蘇姑娘整整四年。殿下也怕蘇姑娘不肯原諒他,所以悶了這四年。之所以趕回京,也是聽聞蘇姑娘被人欺負挨了板子。
    後來您離開京城去萬安的那段日子,殿下的心就跟被掏空了似的,魂不守舍,一得知您在萬安,馬不停蹄地又趕着去尋。殿下那顆心可一直吊在蘇姑娘身上,從未有旁人。”
    東宮的月升了又落,格外靜谧安詳。
    蘇悠聽着周沅的過去的四年,心中一半難受,一半高興。難受他在邊關受了這麽多苦,亦煎熬了四年而她全然未知,也高興在自己對他做出那樣狠決的事,他也從未放棄過自己。
    似乎有懂了他這般患得患失,極其沒有安全感的模樣,原來當真是自己将他折磨成如此的。
    蘇悠心裏甜絲絲的,果真沒那般焦慮了,但又覺得時間過得太慢了些,她想快些見到他。
    約莫等到了辰時,天剛翻亮,予良推門來報喜:“蘇姑娘,殿下回來了!”
    “好。”蘇悠醒了神,臉色藏不住的開心。
    仔細算來不過是四個時辰,遠沒有四年那般久。可以蘇悠卻等不及,邁着步子奔出去,奔到了周沅面前,還險些被自己絆倒。
    周沅站在那,瞧着她踉跄,也被吓了好一出:“怎麽這麽急?”
    蘇悠彎眉:“因為我等不急。”
    她靠近了些,想去牽他的手,周沅卻下意識往後縮了一下:“有些髒......不碰你了。”
    蘇悠低眉,順着他後縮的手,看見了腰腹上浸出衣袍的血,她一時高興,竟是這麽濃郁的血腥氣也沒有聞見。
    “怎......怎麽了?可是哪裏受傷了?”
    蘇悠的眼眶幾乎是瞬間就紅了,強忍着淚,伸手去碰他,又怕弄疼了他,顫顫地又縮了回去: “太……太醫呢?受傷了要去找太醫呀。”
    周沅這才伸手去摸她的臉,安慰道:“無礙,別哭了......”
    刀傷在腹部,草草綁了一下便從養心殿趕回來,便是怕她擔心。他一邊安慰着,身子卻有些失重,眼前的人的面容也逐漸有重影,暗下。
    最後跌倒在面前人的身上。
    蘇悠撐着他,攥緊雙手,心墜下沉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