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覓
    “阿菱, 不是你想的那樣。”
    小公主眼圈猩紅,控制不住落淚。對面說的話,她一個字都不信。
    祁時安扔了劍, 泛着寒意的手臂将她攬入懷中, 下颌抵在她的頸窩處,溫聲道, “我不走。”
    陸月菱道:“那你為何能調遣祁兵?”
    祁時安道,“我答應了弟弟此事過後,會親自回祁國和父皇秉明原由,留在大邺。”
    公主伏在他肩上, 聲音悶悶地, 顯然不信:“難不成祁王還會放你離開嗎?”
    “為何不會?”
    祁時安輕手替她拂去眼淚,語氣促狹, “比起祁太子之位,我更願意別人喚我一聲驸馬。”
    涼風拂過, 卻不敵眼前滾燙動人的情話。
    陸月菱嘴臉忍不住勾了勾, 手臂纏着他窄勁的腰身,仰頭貼上了朱唇。
    祁時安脊背一僵,轉瞬收緊了手臂, 狠狠搗.入軟舌,褪去了以往的溫存, 他瘋狂吮吸着,掠奪她唇齒空氣,她求饒的呢喃潰不成音……
    情人的耳語寸寸交疊, 一觸即發。
    ------
    長定行宮內, 叛軍被盡數羁押,跟此番謀逆案有所牽連的皆由刑部收押, 等候進京關入大理寺,在場的錦衣衛長殿前司指揮使在回太子話。
    沈靈書從遠處走來,見陸執手臂纏着繃帶,美眸凝了凝,步子頓時加緊了些。
    不是說好演戲,怎麽還真受了傷?
    “殿下萬福金安。”她彎着身子,語氣卻在發抖。
    陸執冷漠的看了她一眼,淡淡“嗯”了聲,算是默認平身,随後嗓音清寒問,“何事?”
    沈靈書站起身後擡頭看他,看着他陌生的視線,反應了半天,下意識咬了咬唇。
    還能何事,那棉白色的紗布上猩猩點點,都滲血了。
    可男人涼薄起來,說起話來都像帶着刺人的冰碴。
    縱然知道他是怕此刻人多造成誤會,可還是忍不住輕輕哼了聲,頓時道,“無事,臣女告退了。”
    女郎一瘸一拐的背影落在月色中,清冷瘦弱,像是一株搖曳的玉蘭花。
    這是,吵架了?
    陸瀾微微抿唇,不敢出聲,因為他發現哥哥的臉色有點黑。
    太子長嘆了口氣,略平複了下心緒,繼續冷眼聽着錦衣衛長彙報。
    陸瀾閑着無聊,便在一旁陪着,大局落定,明日聖駕就要回栾了t,他也不知道該幹什麽。
    他正聽着繁複的公務彙報,一婢女從遠處小跑來,走近了看才發現是陳幼眠的貼身侍女秋月。
    秋月眼睛紅得像兔子,話都說不利索,“殿下,七殿下,求您救救我家姑娘!”
    陸瀾神色微凜,上前一步,“她怎麽了?”
    秋月斷斷續續:“圍獵開始時,姜家公子姜陳衍邀請姑娘去射箭,姜夫人和我家夫人當時都在,我家夫人允準後,姜陳衍便帶着姑娘去林子外,直到現在也沒有回來,這外面都是流竄的叛軍,殿下,我怕姑娘出事……”
    “該死,怎麽現在才來說!”
    陸瀾低低罵了句,顧不得右肩膀上的擦傷,轉頭翻身上了馬。
    夜色漸濃,林蔭茂密,月華被烏雲攏住,白日裏放出去的猛獸毅蟲還未來得及收,此刻林子裏陰風陣陣,宛如黑夜裏蟄伏着的一座巨大野獸。
    陸瀾策馬,手中火把早就被冷風吹熄,他借着微弱餘光,極目眺去,寸寸搜查過去。
    “眠眠!”
    “陳幼眠!”
    回應他的是遍布山野的獸禽哀嚎。
    陸瀾一顆心漸漸下墜,握缰的手無意識冒着冷汗,寒風吹過去,遍體生涼。
    姜陳衍這厮到底把眠眠帶到了哪裏去?!
    風聲鶴唳,彌漫不停,一處高大密石後,雲霜帶着面紗,只漏出一雙極美的,淡金色的眼睛,她身側眠眠雙手被繩子綁到背後,唇中亦塞了紗布,她口中嗚咽聲微弱,身子不安的發顫。
    “別出聲!”雲霜壓低聲音警告道。
    眠眠杏眸驚恐,可卻依言乖乖安靜了下來。
    一個時辰前,姜陳衍策馬揚言帶她逃出叛軍的包剿,可他揚鞭的方向卻越來越怪,等她反應過來後人已經被帶入了密林中。
    姜陳衍步步逼近, “阿眠,我喜歡你,我請旨娶你,好不好?”
    眠眠似是聽見了天荒夜潭,戒備的看着他:你說什麽?你帶我來這裏做什麽,我要回去。”
    她說完就欲繞開他,卻被姜陳衍往前一橫,他眼中炙熱,不管不顧的抓着她的手臂。
    陌生侵略的男人氣息讓眠眠不适甚至有些反胃,她徹底冷了臉色,“姜陳衍,你什麽意思?”
    “我母親早就和你母親談好了,今日射箭也是讓我們相看一番。”
    姜陳衍微微一笑,溫潤的神色鎖在她纖弱的腰肢上,鵝黃裙裳被風吹起,飄飄蕩蕩的,更顯優美弧度。他促狹道,“還不懂嗎?我看上你了。”
    嘔。
    眠眠在心裏惡心了一下。
    可她也算看明白了,姜陳衍這是想借機毀她清白。
    男人步步緊逼,陳幼眠心都要從嗓子裏跳出來,可她知道自己越反抗,只會越發的激起姜陳衍的興趣。
    眠眠故作鎮定,小臉染上一抹輕笑,站定後施施然道,“姜哥哥,不知你姜家要以何禮娶我?”
    姜陳衍果然被她的問題吸引住了,他指腹隔着衣料磨了磨她腕間的軟肉,挑起眉,“怎麽,阿眠覺得我姜家的聘禮拿不出手?”
    眠眠笑了笑,“拿不拿得出手的,你連個許諾都不肯給我?我阿娘還說等我出嫁時要十裏紅妝呢,姜家和陳家在上京皆是有頭有臉的人家,哥哥,你不會讓別人說閑話吧?”
    姜陳衍看着眠眠認真的神情,不由自主的順着她的話茬思索起來。
    雖然今日之事是皇後和母親安排,他姜家既然上了皇後這條船,那麽他的婚事就已經不能自己做主了。那日母親把他喊到房中要他娶宰相嫡女時,他還泛起了嘀咕,姜家雖然祖上是閣老,可如今父親在朝中只領着一份閑職,并不得重用,如何能高攀得上陳家女?
    母親只道她有辦法。
    雖然得到陳幼眠的方式有些不齒,但是若她真願意嫁,他還是想給她一些體面的。
    只是他如今才中舉人,并無官職在身,聘禮也只能府中的份例來出,父親又娶了那麽多姨娘,那些庶子兄弟也到了成婚娶妻的年紀,家中的錢財并不是十分富庶……
    “阿眠,我……”姜陳衍細細思索間,便見眼前突然多了一道黃沙,他被迷得睜不開眼睛,連連後退。
    陳幼眠顧不得掌心泥濘,擡腿便翻身上馬,可她沒騎過馬,只堪堪勉強坐穩,雙腿試圖駕馬,可馬兒卻紋絲不動!
    姜陳衍反應過來後,看見她試圖逃跑的樣子,忍不住陰鸷一笑,兇相畢露:“死丫頭,敢和我耍花招!”
    眼看着她步步走近,眠眠急中生智,拔掉發釵便紮入馬兒身體裏,馬兒吃痛,仰天叫了聲,撒了歡一樣朝前跑去。
    姜陳衍冷笑一聲,大掌攥住她衣裙一角,将人直接從馬上薅了下來,眠眠摔倒了地上,手臂被樹枝磕破,疼得她眼冒金星,可她愣是咬着唇,死命扛着,她死也不會在壞人面前掉一地眼淚。
    “啧。”男人看着灰樸樸的落敗美人,忍不住咂舌,這模樣兒真可憐,可他複又換了神色,想想剛剛她竟然敢騙自己,他還真仔細想想要怎麽給她充門面,現在看來大可不必了。
    甚至她嫁過來的陪嫁,不如去抵府中賬上的虧空好了!
    姜陳衍想得極美,蹲下身子,大手毫不客氣的拉開她衣襟的帶子,眠眠雙腿朝後蜷縮着,杏眸驚恐瞪圓,失聲喊道,“救命,救命!”
    “阿眠,這裏是密林深處,喊破了喉嚨也沒人來救的。難不成,你還在想陸瀾?”
    話音方落,眠眠被一股大力猛地拉了起來,她驚恐回頭,卻對上一雙清冷的金眸。
    “你不配提他的名字。”
    女子聲音空靈,卻帶着不用質疑的愠怒。
    姜陳衍輕漫笑了聲,“哪來的東西,還跟小爺搞神秘!”
    雲霜沒再廢話,右手利落地抽出軟劍,只一瞬便橫在姜陳衍脖領上,悄無聲息,快的令他沒反應過來。
    “你……賤人,你敢動我?!你知道我是誰嗎?”
    雲霜嗤笑了一聲,手腕微微用力,軟劍倏地割斷脖領,姜陳衍甚至來不及說話,手臂微擡掙紮着想要捂住傷口,整個人朝後邊載了去。
    眠眠看到汩汩鮮血,吓得臉色蒼白,下意識扶着雲霜的手臂,半彎着身子幹嘔着。
    雲霜皺眉,卻沒挪動身子,直到小姑娘平複好眼淚鼻涕。
    “謝,謝謝你,雲姑娘。”
    雲霜沒什麽情緒,“不必謝我,我救你,也不是為了你。”
    眠眠一怔,随後被雲霜用紗巾賭住了唇,手也被綁了起來。
    雲霜望向遠方,眉眼清淡,有化不開的袅娜雲煙。
    良久,她淡淡出聲道,“為什麽不接受陸瀾?”
    眠眠低低嗚咽了兩聲。
    雲霜上馬,随後提手将她帶了上去,“不是想看陸瀾的真心嗎,我成全你。”
    遠處,陸瀾騎馬不斷喊着,吼着,聲如泣血,帶着無盡的後怕。
    雲霜眼底觸痛,喉嚨有一瞬的堵咽。
    可是為了成全你,好像只有這一個辦法了。
    殿下,我見不得你難過。
    雲霜從石頭後緩緩走了出去,月白色的衣裙迎風起舞,浮現着優美的弧度,宛若一株盛開到極致的栀子花,燃燒着自己最後的倔強!
    “陸瀾,好久不見。”
    雲霜揚了揚手中眠眠的手帕,任對面男人眼底一寸寸,對她結起了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