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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8
    若是願意,當晚又為何要拒絕跟殿下走。
    淩祁淵看向小二,向小二招了招手,“此處可有廂房?”
    小二遺憾道:“沒有。”
    淩祁淵略顯失落地看着淮璎,似乎在說“你看,我也沒辦法”。
    見淮璎還在猶豫,淩祁淵有了些撒嬌的意味,“不若如此,就在馬車裏坐坐,聊聊天,可好?你放心,本…我的随從們在遠處護着,沒有人會看見。”
    淮璎這才點點頭,淩祁淵絲毫不遮掩自己面上的喜意,倒是惹得淮璎有些不好意思,由着淩祁淵帶她上了馬車。
    馬車裏還堆着幾個禮盒,淩祁淵笑道:“這些都是給姑娘的,聽說旨意已經下來了,算作是賀禮吧。”
    “你今日奇奇怪怪的。”淮璎瞅着這半車的東西,詫異地瞧他。
    而淩祁淵忽然斂了笑意,正經起來,“淮璎,你倘若不願意做殿下的妾,你可以同本王說。”
    淮璎更覺奇怪,“這由得我同不同意?”
    “由得,只要你說你不願意,本王就有法子。淮璎,做平妻還是做位分極低的妾,你該有打算。”淩祁淵柔聲道,“本王還可應你,日後不論我們感情如何,本王都會尊重你,只要你不是犯了大錯。”
    淩祁淵知道,這世上的許多事,都與利益挂上關系,就算是他的母妃,他要與母妃講條件,也得用母妃能接受的條件來換。
    或許有些感情與利益無關,可他現在,顯然是不能來跟淮璎講感情的。
    他有,淮璎沒有。
    他清楚的聽見過淮璎夢裏喃喃的那個名字,也清楚的看見過淮璎望向淩奪時的眼神。
    與看他時截然不同,與看任何人都不同。
    他忽然覺得很慶幸,雖然不知道太子殿下因何惹惱了淮璎,但卻能讓他有機會,試一試是不是果真什麽事,他都争不過太子。
    況且,少女心性大多一眼定終身,他見過相看親事的場景,少女躲在屏風後頭,偷偷看一眼與他的共去的那位勳貴公子,一張臉紅到脖子根去。
    然後再找機會相處幾回,這顆心便交付出去。
    男子大多也是如此,當然不包括那些纨绔子弟,或生來風流的公子,恰如女子也有自小便愛權愛勢的。
    不管怎麽樣,淩祁淵只能先試試淮璎的态度。他自認為他給出的條件,已經算是看重淮璎。
    給他能給,争他能争。
    馬車驅動,淮璎訝異,“怎的走了?這是去哪?”
    “你只用回本王的話,淮璎。”淩祁淵定定看着她,嘴角噙着淺薄和善的笑意。
    “你有什麽法子?”
    聽了這個問題,淩祁淵知道她有所動搖,笑意也就越深了起來,“無非是,當一回逆子。”
    聖眷太假,可以不要。所謂權勢,他也可以不靠聖上的偏疼,自己去争。
    “你在本王身邊,你想要的,本王去争。哪怕你想留在京城,想留在父母身邊,本王費盡心思,也會讓你留下。”
    “淮璎,本王從未争過什麽,此刻仍是想對你盡力一番。倘若你不願,…”
    倘若不願,又能如何。
    淩祁淵收了聲,平白生出兩分膽怯,等着淮璎的答案。
    他一直以來都是衆人眼中的閑散王爺,說難聽點,便是皇室的蛀米蟲,他無可辯駁。
    他沒有底氣。
    他第一回對自己的無權無勢有些懊惱,以往,他向來對這些嗤之以鼻。因為,他生來就會是一方王侯。
    似乎是淮璎沉默的久了些,淩祁淵緊張道:“你可以先不用回答,本王今晚會去阮宅外小門處,你将話寫在紙上,丢出來便好。”
    馬車在漫長的沉默後停了下來,淩祁淵順勢轉了話頭,“走吧。”
    他們停在了皇陵附近的陵園,這一處葬的都是不能入皇陵的皇族親眷等,其中就包括了琨景太妃。
    “你帶我來此處做什麽?”淮璎随他走着,守陵的侍衛看見淩祁淵,行了一禮。
    “此處自是祭拜故人。”
    淩祁淵領着她走入陵園之中,轉過曲折的小路,路過琨景太妃陵墓前,淮璎行了祭禮,才随他繼續前行。
    “你和琨景太妃好似關系很不錯。”淩祁淵略帶些疑惑看着淮璎。
    “是。”淮璎不欲多言,淩祁淵便也沒有再追問。
    “今日帶你是來祭拜一番本王的皇兄,他在前些年随軍出征時,戰死沙場。”
    淩祁淵停在一處墳前,想來淩祁淵帶淮璎來此處是臨時起意,所以兩人什麽東西也沒有備。
    行了祭禮,淩祁淵取下腰間的水壺,以水代酒,敬在碑前。
    “因着母妃出身的緣故,我與阿姊在宮中常遭冷眼,若非母妃尚算得寵,日子恐怕還要難熬些。”
    淩祁淵在碑旁坐下,淮璎靜靜站在一旁,聽他說着。
    “我與阿姊很少去參加宮宴,若非迫不得已,基本上都回避着與人相處。阿姊此人性情你想必知道,她總自視清高,說話做事傲慢狠厲,我卻曉得,她心裏頭比誰都要自卑。”
    “皇兄很疼我,好吃的好玩的都會想到我,便是太傅教學時,他也占了好位子讓給我坐,他不止待我好,宮中誰受了欺辱,他都會仗義執言,挺身相助。”
    淩祁淵低下頭,“他雖然不止待我好,可只有他待我好。”
    淮璎遲疑,“你的阿姊與母妃應當很疼你,為何這樣說?”
    “母妃是疼我,可總愛逼迫我去做不願意做的事,以孝道束縛我的自由,時常讓我覺得痛苦。阿姊也不止對旁人刻薄,便是對我,也常常是痛心疾首得謾罵,希望我争氣。”淩祁淵溫柔地看了墓碑一眼。
    “可是皇兄跟我說,我很幸運,生在皇家,便是閑散一生,也并無不可。父皇子嗣衆多,并不需得我多做些什麽。我沒有什麽上進心,我很喜歡皇兄這般寬慰人的話。”
    “後來,皇子們漸漸都去就藩,皇女也逐個出降,母妃想了法子将我在宮中多留些時日。”淩祁淵擡頭,看向淮璎,“淮璎,我萬事不争。幼時寫不出的文章與策論,非我不會;幼時射不中的靶心,也非我握不住弓箭。”
    “我只是…不願意嶄露鋒芒。我與母妃皇姐所思不同,她們覺得正因無權勢傍身,才更該在亂流裏往上游争得一席之地。”
    “可本王覺得,偏安一隅就很好。但是,淮璎…”
    淮璎茫然看他,他又笑了起來,昔日的頑劣今日好像都淡了下去,徒留那一份清澈,
    “近日,我卻覺得,我想的都是錯的,母妃與皇姐才是對的。”
    “無權無勢,唯有空名,那就是想要一個女子都要不得,日後想護一人,更是護不住。”
    淩祁淵的目光随着話語慢慢暗淡了下去,“不争,別人就會放過你嗎?不會。只會愈發欺辱,讓你連反抗的能力都沒得。皇姐與母妃想的遠,原是我目光狹隘了。”
    “小九王…”
    “淮璎,”淩祁淵拿着水壺的手緊了緊,“今日我來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你當我是不甘心也好,争口氣也罷,我很想很想,留住你。”
    淮璎張口,卻又将話咽了下去,她牽起一個溫柔的笑,“我知道了,小九王。”
    “嗯。”淩祁淵颔首,站起身來,有小雪飄落,好在淩祁淵備了傘,他打開傘來,替淮璎遮着。
    “嬌生慣養的小九王,怎能做這種事。”淮璎打趣他,也本着想替他趕走方才的煩惱的意思,伸手要接過他的傘,自己來打。
    淩祁淵卻避了避,“無妨的。你倘若有心寬慰,可否,抱我一下。”
    淮璎神色嚴肅起來,淩祁淵喉頭一動,眼裏蘊着無辜又期許的光,讨好般看着淮璎。
    “抱是不行。”淮璎無奈,擡起手來,用了另一個法子。
    ——她拍了拍淩祁淵的肩。
    帶着十足的安慰之意,像個老母親一般,
    拍了拍他的肩。
    “。”淩祁淵神色滞了滞,傘微微偏斜,擋住他們二人的身影。
    遠處人看來,便是淮璎擡起手,淩祁淵離她更近了些,然後,傘傾斜了,擋住了她們在做什麽的動作。
    至少,落在淩奪眼裏是這樣。
    “殿下,這…”一旁的付一剛打開傘,自然也看見了不遠處的那兩人。
    跟了殿下這麽久,只有在阮姑娘出現後,付一才經常想死。
    不死,也想逃。
    淩奪沒有說話,朝着他們走了過去。
    這邊淮璎安慰完淩祁淵,柔聲道,“此處風涼,不如尋個地方歇腳,我再陪你聽聽書,可好?”
    聽了淩祁淵方才的那些話,淮璎生出了初見迦陰時的同情感。
    想起來,淩祁淵實在沒對她做過什麽壞事,便是如淩奪那般動不動就說刻薄的話,他也沒有做過。
    “你願意陪我聽書?”淩祁淵站直了身子,将傘舉好,喜上眉梢,“聽完書,我們去高閣看雪飲酒?”
    一道聲音在此時響起,
    “還有什麽趣事?”
    淮璎心下一緊,仿若風聲也在此時靜止了一瞬,她轉過身去。
    淩奪負手而立,付一在一旁撐着傘,兩個人,透出比天氣還要更凜冽的寒意。
    淩奪的目光落在淮璎身上,又朝她走近了幾步。
    淮璎與淩祁淵一同行了個禮。
    淩祁淵道,“殿下,今日阮姑娘陪臣弟來看七皇兄,未料會遇見殿下。不知殿下今日來此是祭拜哪一位故人?”
    淩奪的目光掃向他,扯了扯嘴角,“下次來祭你,也不是不可。”
    “…”淩祁淵神色也沉了沉,到底還是笑了一聲,“殿下說笑了,臣弟正是壯年,年紀比殿下還小些,也沒什麽勞心神的事兒…”
    此話意思很明顯:你年紀大,又經常勞累奔波,誰祭誰,還真不一定。
    付一腦子聰慧,哪裏會聽不懂他的話,聞言一怒,“齊王,想好了再說話。”
    淩祁淵話說的隐晦,既埋汰人,又從字裏行間找不到什麽錯處,自然是有恃無恐,聞言對付一微微笑道,
    “本王只是如實答話,倒是你,該小心着和本王叫嚣。”
    好端端的,怎麽吵起來了。淮璎眉心突突跳,“走吧,小九王。”
    既然應了他陪他聽書一事,就早些去吧,省得誤了宵禁的時辰。
    淩祁淵對淩奪笑着,“殿下,臣弟有事先行,不打擾殿下在此哀思了。”
    “站住。”淩奪語氣裏掩着怒意,他轉過身來,面對正與他擦肩而過的淮璎,“你覺得,合适嗎?”
    淮璎尚未說話,淩奪将她一把拉到身邊來,讓她與淩祁淵拉開了些距離,“你現在是孤的昭訓,卻在此處和男子幽會,舉止親密,還要一同出游…”
    說着,他的目光如刀子般剜向淩祁淵,問他,也是問淮璎,“合,适,嗎?”
    淮璎微擡下颌,笑了一下,“殿下,您覺得您說這些,又合适嗎?”
    “希望不必再見,是您說的。昭訓一事,恐怕也是殿下您跟皇上提的吧?倒是我應該好奇,殿下想做些什麽?”
    淩祁淵做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沒想到還未去聽書,倒先在此處聽了一段趣事。是啊,太子哥哥,為什麽?難道…哥哥真的只是想欺負臣弟,往臣弟手裏頭搶人而已?”
    說着說着,淩祁淵神色黯然了一些,純淨的眸子裏湧上來一些痛楚,“太子哥哥,臣弟自幼沒和你争過什麽,不知道哥哥為何要這般對臣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