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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6
    淮璎被鎖在城南外宅中,兩個婢子說是照顧,實則是監視着她。
    她愈發覺得不對勁。
    淩祁淵沒有理由将她囚禁在此處,對淩祁淵只有壞處沒有好處。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淩祁淵真是心中有她,她即将被淩奪休棄,屆時淩祁淵再使什麽手段也不遲。
    所以,淩祁淵把她困在此處,絕不是因為情愛。
    正當她百思不得其解時,一個人影趴在牆頭,朝她扔了個石子。
    守在淮璎身後的婢女察覺到這一動靜,“誰?”
    淮璎看到牆頭的那個人影将腦袋縮了下去,躲了起來。
    細細看還能看出十根手指頭攀在牆上。
    像是借着梯子的力才能穩住挂在牆上的身形。
    “不知道,許是貍奴或街巷裏調皮的小童造出的動靜。”淮璎狀若無心地繼續呆坐在院中賞景。
    “這幾日菜式太清淡了些,若是齊王瞧見我瘦了,想必要尋你們的責。”
    淮璎補充了一句。
    她之所以敢這麽說,是因為這兩個婢子雖然是監視她,但對她态度一直不錯,畢恭畢敬,有什麽要求也都沒有怨言的照做。
    所以淮璎猜想淩祁淵對這兩婢子的命令應當需要把她照顧好。
    一個婢女福了福身子,“姑娘,這每日的菜都是別的下人送來,也不是我們做得了主的。不若下午送菜來時,奴婢去吩咐一句,明日送些大菜來,漲漲姑娘胃口。”
    淮璎搖了搖扇子,如今冬日初過,春意新生,雖然少有豔陽天,但漸漸的已經有了些燥熱浮動在空氣裏。
    “可是我今個晚膳就想用,你且先去買些吧,留着另外一個婢女在一旁照料我便是。”淮璎語氣裏透着些輕慢,像極了拿腔作勢的夫人。
    那個婢女猶豫了一陣兒,還是道:“是。”
    畢竟這兩個婢女功夫不低,只剩下一個也夠對付淮璎的了。
    待婢女先行離去,另外一個婢女就放下了灑掃的活計,伺候在淮璎身後。
    淮璎用扇子掩了掩嘴,打了個呵欠,“有些困了,先去睡睡。”
    那個婢女行了一禮,“去吧,姑娘。”
    淮璎悠哉地走入房中,掩上了門,便輕手輕腳地推開了窗,誰料窗外放着的一盆盆栽就這麽被窗葉推倒。
    想必這盆栽就是為了防止淮璎趁婢女不注意翻窗逃跑的。
    這時,淮璎注意到院子角落,一張紙條包裹着一塊石子丢了進來。
    婢女已經聞聲來到窗邊,“姑娘,這是?”
    淮璎幹笑一聲,“透透氣,透透氣。”
    “姑娘,奴婢勸您安分些,齊王吩咐,若姑娘執意想逃,可以将姑娘的兩腿打斷。”這奴婢冷着臉說完,便去一旁抱着一盆新的盆栽放在了窗臺上。
    這窗臺想必也是新搭的,所用檀木比屋子裏旁的建築都要嶄新些。
    為了看住她也算是小費了些心思了。
    淮璎站在窗旁,看着那婢女的動作,“你生的伶俐可愛,一身功夫卻是不低,師從何門啊?”
    那婢女将盆栽放在窗臺上,隔着透出淡淡香味的花葉,笑着回道,“既命府,陰司門。”
    “…”這可真是作孽,曾經用誰的名號去逼供人,如今就遭了誰的看管,“既命府陰司門豈會聽齊王命?”
    “奴婢無能,是陰司門不要的奴婢,打發出了陰司門,因此可供王侯要去,伺候王侯。”
    “這麽好的功夫,還無能啊?”淮璎剛進入這個院子時,似乎是為了給淮璎一些下馬威,省去一些逃跑瑣事的煩惱,這兩個婢女就展示了一番她們的功夫。
    對于武功淮璎不懂,只覺得這兩個婢女行劍翻身間,頗有大俠風範,真正叫她領會到兩個婢女妙處是,一個婢女用劍穿透扔向半空後掉落的三個肉包。
    一劍穿三,紮進樹根上,劍柄略晃,淮璎還賠着笑吃了一個。
    眼下,淮璎心中惦念着那張紙條,只怕等會紙條會被這婢子發現,只能走出屋子去。
    婢子繞回屋門前,端站在淮璎身邊。
    “且消消食,我就在院中走走,你不必跟着,為我備好沐浴的熱水吧。”
    婢女聽了,疑惑道,“姑娘方才還說菜式清淡,怎的現在還需要消食?”
    “這消食同菜式清淡與否有何關系?”淮璎乜了她一眼,“你這般監視,誰也喘不過氣來。院牆高築,院中又沒有可供我翻牆出去的物件,你不必處處跟随,去備水吧。”
    那個婢女還在猶豫,淮璎又道,“齊王想來喜歡伶俐的人,你行事太死板,只怕待過了我這件事,下回再得不到重用。也就是我好脾性,不然早讓齊王換了你們。”
    婢女這才福了福身子,“是。”
    待那婢女去井邊打水,淮璎這才優哉游哉地走向方才石子落進的牆角處。
    那張紙條在一衆剛冒出細芽的草坪中尤其顯眼,淮璎又往後瞧了一眼,這才上前去将那張紙條握在掌心。
    打開一看:阿姊,今夜子時,從此處抛下繩子做的長梯,可以逃出。若今日不成,明日再來。
    是回燕的字。
    眼下不是計較回燕怎會知道她在此處,又是怎麽曉得可以怎麽救她出去的事的時候。
    淮璎将紙條塞入口中,吞入腹中。
    待婢女燒過了水,淮璎沐浴過後,又用過了另一個婢女做的豐盛的晚膳,便只等子夜降臨。
    可戌時時,院門卻被人推開了。
    彼時兩個婢女正端站在淮璎身後,淮璎躺在院中美人靠上,一只手閑散得垂下,另一只手往胸前輕輕拍着扇子。
    聞聲三人向院門看去。
    來人一身銀白戰甲,戰甲之外,還身着着缟素,一手握住腰間長劍劍柄,慢慢地走入院中。
    少年意氣總是風發,可來人氣勢清淡,如朝露,涼人心脾。
    夜色已深,偶聽蟬鳴,他慢慢走到美人靠旁,垂頭去看座上錯愕的女子。
    許久未見,他胡茬未淨,似是怕淮璎看不清他,他還蹲下了身子,一手搭在膝蓋上,牽動了一絲笑意。
    笑的太牽強。
    “殿下。”淮璎慌忙坐起身來。
    婢女們聽見這聲稱呼,對視一眼,行了一禮。
    “孤不是來帶你走的。”淩奪似是也覺得自己笑的有些難看,斂了笑,深深地瞧她,“只是來看看,你還好不好。”
    “臣妾一切都好,殿下呢?”淮璎語氣裏帶了些焦急,那關切便随着這份焦急吐露無疑。
    “一切都好。既然好不容易得見,孤也來行孤的承諾。”
    “什麽承諾?”
    聽見兩人的對話,兩個婢女也知趣地守到了門外去。
    待到兩個婢女離去,淩奪才從懷中拿出了那封休書。
    淮璎放下了手中的扇子,卻不急着接過,“殿下…”
    她頓住了話,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麽。
    淩奪的目光落在這封休書上一剎,又溫柔地投向淮璎眉眼間,“淮璎,抱歉。”
    “殿下需要道什麽歉?”
    “孤當時強行将你擡入簫園,是真的…很想将你留在身邊。不問你的心意,不管你的推拒,甚至可笑到,怨你。”淩奪深吸了一口氣,看着淮璎,“怨你為什麽親昵發生在昨日,你今日卻可以無情到不置一詞,轉身向他人而去。”
    “其實細細想來,一直在推拒着的人,是孤。”淩奪将休書放在淮璎手上,這休書淮璎并未去拿,被風吹地動了動,在手掌上搖搖欲墜。
    “淮璎,孤聽說了你舍命去救小九的事。待在他身邊,你開心嗎?”
    淮璎這才動了動,握緊了那封休書。
    “救他,只是因為,我從前認為他沒那麽可惡,罪不至死…”淮璎對着淩奪的目光,“殿下,留在他身邊,從來都不是我所想的。”
    “原來如此。”好像這番話并沒能說服淩奪,淩奪的回應很輕淡,“淮璎,孤相信你已經不需要孤的保護,近日便好好地呆在這處小院吧。”
    指尖觸過淩奪的戰甲,勾住片縷素白,淮璎細細凝視着淩奪,“殿下,發生了什麽?”
    淩奪握住她伸出的手,握得并不緊,甚至淮璎只要輕輕一動便可以掙開,似乎他生怕讓淮璎覺得桎梏一般。
    直到淮璎一直任由他握着,他才緊握住這雙柔白溫熱的手,在唇間吻過她的掌心,
    “抱歉,淮璎。”
    淩奪道,“珍重。”
    話罷,淩奪站起身來,朝院門處走去,那兩個婢女見狀,重新回到淮璎身邊來守着。
    “殿下!”淮璎追了幾步,被兩個婢女拽住。
    院門關閉,周遭又歸于寂靜。
    淮璎看着手中的這封休書,恍然覺得,從前有很長的一段日子,明明兩人是可以好好相處的,卻不曾好好說過一句話。
    而如今,人就在眼前,将話好好講過一遍,卻只覺得,心底的某一塊,悵然若失。
    *
    子夜将臨。
    婢女需要換值,守夜的與白天伺候的并不是同樣的婢女,守夜的婢女武藝更為高超。
    趁着換值守的空檔,淮璎在院角拽住了抛進來的繩梯,用最快的速度翻過了牆,摔在了牆外的地上。
    回燕将她扶起,淮璎抓住回燕的手腕,“快跑,她們很快就會發現!”
    兩人沒有過多寒暄,拔腿便跑,現在正是宵禁的時辰,若是不出坊道還算自由,只是這個坊間并沒有供她們藏匿的地方。
    逃出了坊,便要開始躲避巡夜的官兵。
    正當她們穿過坊道,鑽入另一個坊間的小巷時,卻被路過的官兵發現。
    官兵大喊一聲:“站住!”
    淮璎拉着回燕頭也不回地在幽暗小巷中狂奔,被突然出現在身上的人擋住,捂住了嘴巴帶入一個屋子中。
    “別出聲,我是來救你們的。”
    淮璎與回燕被拽入昏暗的屋子裏,淮璎睜大了眼看向那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