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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87 章
    近日的都尉府, 氣氛十分古怪。
    至少在紅蕊看來是這樣的。
    先是大公子日日早出晚歸好似有意無意地避開自家小姐,還沒等她琢磨出來發生了什麽事兒呢,大公子恢複如常了, 卻換成了自家小姐搬去了外院客房住了下來, 且大公子來了多少回都避而不見。
    她見了都有些摸不着頭腦:這是在玩躲貓貓嗎?
    府裏現下都在傳主君和夫人鬧了矛盾,大氣兒都不敢出, 連平日裏進進出出走路都踮着腳, 生怕惹出一點兒動靜再讓主子們本就不好的心情雪上加霜, 那就糟糕了。
    紅蕊坐在外院通往主院的臺階上,習慣性地伸手戳了戳抱刀坐在一旁的周斌肩膀, 惆悵道:“你也不勸勸大公子,到底哪裏惹小姐生氣了?快改改呀。”
    周斌感受着肩上傳來的力道,有些不敢動, 只搖頭,“不知道。”
    而後頓了頓,誠實回答道:“不敢說。”
    紅蕊擰着眉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說:男子漢大丈夫,還能有不敢的事兒?
    周斌掃了眼四周, 見無人注意才小聲道:“你是沒見着少夫人不在的時候,大公子看誰的眼神都冷飕飕的, 我可不敢亂說話。”
    紅蕊的目光中滿是将信将疑。
    “我怎麽從來沒見着過?別是你在背後诋毀大公子吧?”
    周斌聞言, 仿佛被噎了一口, “那是因為你平日總跟在少夫人身後,怎麽可能看得見?”
    紅蕊想了一想, 好像也是這樣。
    認真回憶起來, 在小姐出嫁那日姜府門外遠遠見着的大公子,可不就是渾身都散發着生人勿進的氣息麽?
    她嘆了口氣, “一直這樣也不行啊,府裏下人們都傳成什麽樣兒了。”
    有時候流言這東西,最怕傳着傳着就變成真的了,多傷感情啊。
    一旁的周斌也沉默了。
    雖說他們只是下屬和丫鬟,但哪個不是和主子感情深厚的?主子若整日怏怏不樂,他們又哪裏開心得起來?
    兩人齊齊在心底嘆氣,直到院外腳步聲傳來。
    周斌率先從臺階上站了起來,趕忙退到一邊。
    “大公子。”
    紅蕊也站起身,識趣兒地讓開路,瞧見來人手裏的油紙包時,心領神會地小聲道:“小姐在房裏練字。”
    而後胳膊一擡,“嗖”地一下頭也不回地準确指向了身後的某間屋子。
    可是青年望向不遠處門窗緊閉的屋子,并未再上前,只是将手裏的油紙包遞了過來。
    “松子糖。”
    “今日排的人多了些,誤了些時辰,幫我說句抱歉。”
    紅蕊望着被遞到眼前的油紙包,鵝蛋臉都快皺成了一團。
    一時沒好意思說這幾日的糖都進了她的肚子裏打擊人,一時又想提醒大公子讓別人轉交體現不出誠意呀,就算前十幾回親自敲門被自家小姐拒之門外了,也得繼續哇。
    青年似是看出了她的想法,只低聲道:“不想打擾她。”
    紅蕊只好接過來,而後碎步走向了自家小姐所在的屋子,擡手敲門。
    篤篤篤——
    沉悶的叩門聲響起。
    只是還未等她開口,屋內便傳來一道女聲。
    “不見。”
    紅蕊擡起的手又放下,心中連連嘆氣,折返回院中空地,臉上滿是為難,剛想開口,卻聽見青年低聲道:
    “好好照顧着,午膳要準時,莫要像昨日那般誤了時辰,傷身。若是沒胃口,我讓廚房裏熬了山栗羹,還有她愛吃的簇盤糖纏。”
    頓了頓,道:“聽說她這幾日喜歡練字,府裏趁手的紙筆不多,我托人去了隔壁的湖州買,後日才能到。城南的書鋪出了一批新的話本子,掌櫃的午膳後便能送到府上,若還有其他想要的,直接告知掌櫃的即可。”
    紅蕊點頭,心裏卻苦哈哈地想:您直接和小姐說呀,和她說有啥用,小姐又聽不見。
    青年的目光落在那扇緊閉的木門上片刻,而後緩緩收回,垂眸離開。
    紅蕊拎着手裏的松子糖,朝着對面的周斌使着眼色:追上去勸勸吶!想想法子!
    周斌也愁眉苦臉對她擠着眉毛:我不會啊!而且大公子說了讓我呆在這裏保護少夫人。
    紅蕊立馬瞪了他一眼:這好好的呆在自個兒家裏,要你保護個什麽勁兒?快去!
    周斌被瞪得下意識退後一步,而後掩飾地咳了咳,扶着腰間的刀,苦着臉沿着自家大公子離開的方向追了上去。
    目送着人小跑消失在轉角處的背影,紅蕊掂了掂手裏的油紙包,想了想還是又轉身去了客房門口。
    不過這回,她并沒有敲門,而是直接輕輕推開門進了屋子。
    甫一踏入屋內,便瞧見自家小姐坐在書案前發呆。
    瑩白手指握着的毛筆滴下的墨汁早已落在幹淨的宣紙上污了一片,可握筆的主人卻還沒發現,目光落在虛空處,清麗的臉龐上寫滿了神思不屬。
    紅蕊放輕腳步走到跟前兒,将手裏的那包松子糖小心放在了書案上。
    姜姒被這動靜喚回神,視線落在那油紙包上,沒說話。
    “聽說青州城裏只城西一家賣松子糖的,離這兒可遠着呢,而且還要排好長的隊。”紅蕊小聲道。
    這幾日大公子日日都排隊去買,她還以為是軍務不忙的緣故,可聽周斌說最近營裏不知出了什麽事兒,人人都焦頭爛額的,哪兒能不忙?
    不過是忙裏擠出一點兒吃飯的時間罷了。
    聽說大公子這些天頓頓吃的全是幹糧餅子,就為了省些時間好繞道去買呢。
    可惜次次都被自家小姐給拒了,秉着舍不得浪費的念頭,她這幾日吃得都覺着自個兒牙疼了。
    哪怕是為着自個兒的牙着想,紅蕊也想再多勸一句,不想自家小姐去鑽那牛角尖兒。
    “小姐,到底有什麽事兒,您這麽躲着大公子呀?”
    姜姒愣了愣,聞言不語。
    她只是感覺心底有些亂糟糟的,想一個人安靜地想一想。
    這幾日,她把他們一行人自汾陽回到上京以來的種種都細細回想了一番。
    也是她粗心,那日聽聞裴珏從都察院回來卻沒有直接來找她,而是去了湖邊獨自喝悶酒時,就應該注意到不對勁的。
    還有之後……
    “小姐。”
    “就算有什麽事兒,您這麽一直躲着也不是個法子呀,有誤會有矛盾,攤開說不就好了麽?一直藏着掖着,再好的感情那都給磨沒了呀。”
    “而且就算沒有誤會,确實是大公子犯了錯,但只要是人,哪裏會不犯錯呢?總得給人一個改過的機會呀。”
    一旁的紅蕊苦口婆心地勸着。
    姜姒收回飄遠的思緒,只輕輕搖頭,“練字呢,不想吃東西,你拿去罷。”
    紅蕊瞧了眼被墨汁污了一片的宣紙,憋了半晌終是沒忍心拆穿,無奈地将油紙包又拿了回來,往外走去。
    臨走前回頭望了眼依舊獨自坐在書案後發呆的小姐,心底重重地嘆氣。
    只是剛掩上身後的門,旁邊就傳來一道聲音,冷不丁地吓她一跳。
    “你身上是什麽味道?”
    紅蕊被吓得連連拍了拍胸口,對斜倚在隔壁客房門前的少年怒目而視,“你曉不曉得人吓人,可是會吓死人的。”
    對着她這副态度,阿木紮沒計較什麽,只是又重複了一遍他的問題,同時肩上的臂粗花蛇也抻着扁扁的腦袋盯過來,似是也在好奇。
    見少年的視線将自己上下打量了一番,而後落在自己手中最為明顯的油紙包上時,紅蕊警覺地将手背到了身後後退了兩步。
    “這是大公子買給我家小姐的,可沒你的份兒。”
    原以為這麽一說會讓對面的人打消探究的念頭,可阿木紮一聽見裴珏的名字,臉色頓時黑了幾分,直接喚道:
    “金環。”
    盤在少年肩上的金環聽到自己的名字,蛇身頓時一個激靈,立馬“嘶嘶”地張開血盆大口露出尖尖的毒牙。
    一雙金黃色的冰冷豎瞳中,滿是威脅,而後趁着站在面前的女子一個不留神兒的時候飛快地叼走了她手裏的油紙包,求誇獎般叼到了少年跟前兒。
    紅蕊一愣,待反應過來後想上前搶回來,但那條花蛇又示威似的佯裝朝她撲了過來,吓得她趕忙提起裙角跑開。
    算了算了,左右這幾日她吃的糖夠多了,牙都疼了,愛搶便搶去吧,跟沒腦子的蛇計較個什麽勁兒。
    改明兒就讓廚房裏的吳大娘炖點蛇羹吃,她到時候一定要捧一盞專門跑那條臭蛇面前吃,吓死它!
    不過到時候得把周斌一起喊上,人多壯膽嗯……
    不一會兒的工夫,紅蕊的身影也消失在了外院。
    阿木紮收回視線,低頭拿起腳邊花蛇叼給他的油紙包,單手解開上面的繩結。
    淺黃色的油紙包上,細細的麻繩被店家打成了個漂亮的蝴蝶結,精致又結實,然而繩結末端卻沾了點可疑的濕漉漉的口水。
    少年蒼白的手指頓了下,嫌棄地将不小心碰到的口水一股腦兒地擦在了幹燥的蛇身上。
    金環委屈地縮了縮腦袋,感覺自己被主人嫌棄了,想找個僻靜的角落裏靜靜。
    扁扁的腦袋剛動,卻在下一刻被一根細細的麻繩砸了個正着,不禁懵懵地擡起腦袋看過去。
    只見少年皺着眉撚起一顆形狀古怪的糖端詳了片刻,而後試探地放入口中嚼了嚼。
    “不是這個味道。”
    金環盯着那被主人捧在掌心的油紙包,感覺似乎有道甜甜的清香在吸引着自己,頓時又忘了方才被嫌棄的一幕,搖搖腦袋甩開頭上頂着的繩子,谄媚地又爬回了少年的肩上。
    什麽好東西?也給金環吃吃。
    花蛇抻着腦袋往油紙包那裏探,口水滴滴,卻冷不丁被一只蒼白手掌拍了回去,霎時腦冒金星,蔫蔫地縮回蛇身趴着不動了。
    少年伸手彈了彈不安分的花蛇腦袋,而後又撚了一顆粽子糖放入口中,心不在焉地嚼着,心裏卻在回想着方才聞到的那股特殊的味道。
    到底是什麽呢?
    ……
    那邊,一直到府外,周斌才氣喘籲籲地追上了自家大公子的腳步。
    瞧見府外門前拴了馬,而自家大公子似是要趕着回營的樣子,他忙将人喊住。
    可等喊住之後,瞧見大公子投來的疑問眼神,他又吭哧吭哧不曉得該說些什麽了。
    這讓他勸什麽啊,不知前因又不知後果的,萬一說錯了話,那不是好心辦壞事兒麽。
    恰巧這時街邊路過一對兒年輕的小夫妻。
    男子獻寶似的将手裏帕子包裹着的東西遞到了女子面前,賠笑道:“娘子,你瞧,這是昨日咱路過珍寶閣你看上的那枚簪子,我給你買回來了。”
    女子斜了他一眼,不情不願地接過來,打開帕子,看見上面躺着的一支精致素雅的簪子後嘴角忍不住露出些許開心。
    一旁的男子打量着自家娘子的神色,小心翼翼道:“娘子不生氣了吧?這回不是糖葫蘆了。”
    不料原本還嘴角彎彎的女子聞言立馬板起了臉,皮笑肉不笑道:“你是在陰陽怪氣地指責我小氣到為了一根糖葫蘆鬧脾氣?”
    男子大驚失色地将腦袋搖成了撥浪鼓,連聲否認。
    “沒有沒有,我家娘子怎麽可能為了那麽一點兒小事生氣呢?絕對沒有!”
    可女子聽見這話,非但沒有轉怒為喜,反倒臉色更差了,直接将東西丢進了他的懷裏,“你是說咱們成婚三載紀念的日子是,一點小事兒——?”
    “所以你認為只是一點小事兒,才拿根糖葫蘆來敷衍我?”
    女子拉長了音調,眼神裏滿是危險。
    “娘子,我發誓真沒那麽想!”男子手忙腳亂地接住她丢過來的東西,而後趕緊打開帕子拿出簪子給女子插上了發髻,小心解釋着。
    “這不是前兩回我看娘子收到金簪和玉镯好像有些不開心麽,就尋思着娘子小時候最愛搶我手裏糖葫蘆吃,買根糖葫蘆肯定就沒錯了……是我笨,總猜不到你喜歡什麽。娘子別生氣別生氣,氣壞了身子不值當,不如回家關上門打打我出出氣吧。”
    什麽回家?關上什麽門?
    此時正是晌午,街上行人衆多,男子低聲道歉哄人的模樣吸引了許多路過的人豎起耳朵,視線有意無意地往這邊瞟。
    女子紅了臉,掃了眼周圍,嗔道:“胡說什麽呢。”
    但雖然嘴上還硬着,手卻直接挽上了男子的胳膊,快步往前走,“快走快走,別在外面丢人現眼。”
    男子“哎”了一聲,摟着自家娘子順從地離開。
    隔着段路還能聽見兩人湊近了腦袋小聲說話的聲音。
    “娘子你為啥前兩回不高興啊?”
    “我又不愛戴那些首飾,買回來也是浪費,幹嘛花那個銀子?”
    “可昨天的糖葫蘆……”
    “我不喜歡是一回事,你不拿我當回事兒就是另外的事了好吧。”
    “哦哦,那娘子,來歲你想要什麽哇?”
    “直接問我想要什麽,所以你是連心思都不願意花了呗?”女子的語氣開始變得危險。
    “……娘子我錯了,你回家打我吧。”
    年輕小夫妻的聲音漸漸遠去。
    旁觀了所有的周斌突然靈光一閃,趕忙上前,指着小夫妻倆的背影暗示道:
    “大公子您瞧瞧,那男子可真會哄自家娘子,三言兩語那女子就不生氣了,實乃我輩楷模,您……”
    剩餘的話沒說出口,但在裴珏和那小夫妻倆來回瞥的眼神已經暗示了一切——
    大公子您快跟人家學學吧!您和少夫人再這麽冷戰……啊不對,少夫人再單方面跟您冷戰下去,這日子沒法過啦!
    整日裏拉着個臉的紅蕊都快把他肩膀給戳出個洞了,可疼了!
    不過似乎自家大公子并沒有接受到自己的好意,聞言沉默了許久,而後看了他一眼,道:
    “周斌。”
    他連忙站直了身子,爽快應聲。
    可他等着吩咐等啊等,卻半晌沒聽見下文,不由地猜測是不是大庭廣衆之下大公子抹不開面兒,忙湊近了低聲問:
    “大公子我現在就去珍寶閣一趟?您說買什麽樣的屬下立馬給您買過來。”
    但青年默了默,又道:“沒什麽,你回外院罷,青州最近局勢不穩,她身邊離不開人。”而後翻身上馬。
    周斌應聲,站在原地目送着自家大公子騎馬離開,不知怎的,第一回有些恨鐵不成鋼。
    他家大公子啥啥都好,但有些地方就是不如別人。
    他哪句話說錯了?方才那男子的确是我輩楷模嘛!不信讓紅蕊過來評一評,保證也是和他一樣的想法。
    周斌搖搖頭,嘆了口氣,擡步回了府,覺得這幾日他嘆氣的次數比去歲一整年加起來都要多。
    只是,在他看不見的身後,讓他回府的青年擡眸望向方才那對年輕夫妻的背影。
    烏黑的眸中卻是劃過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