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雀金裘 > 正文 第 57 章
    苏探微不知道,太后几日未曾亲临太和殿,是在他被打发了以后,又在自己坤仪宫里招募了一个年轻的男太医。

    便那么喜欢太医么。

    崔尚宫语焉不详,苏探微也不想多问打草惊蛇。

    但宫中接着便有流言,掌灯的女官蒙了恩赐,远远地瞧了一眼太后娘娘,手捧痰盂的少年太医,面貌阴柔,姿态驯服地跪在娘娘脚边,为娘娘侍疾。

    这些甚嚣尘上的言论怎么可能没落入苏探微耳中。

    美貌么,好看么。不是他自负,能以“美貌”一字打败他当年的皮相和骨相的男人,在大业找不出第一人来。姜月见是眼瘸了,还是喜新厌旧?

    起居郎不太能坐得住了,意欲一探究竟,那个第三者生得是何种模样,勾走了太后的魂?

    然后小皇帝便发现,苏探微不来了。

    刚开始还不大能相信,那个勤勉到让人吐血的人会偷睡懒觉,但到了午时还不见人,楚翊心软了,担忧他是不是生了病,着孙海去探问他的音讯。

    回来时,孙海告了陛下:“起居郎好像病了。”

    “病了?”射箭场上一鸣惊人,拉得开两石弓的苏探微,居然会生病,楚翊大是奇怪,“严重么?要不要找个太医来看看?”

    孙海传的都是苏探微的原话:“如今太医院一连走了几员翘楚,能调用的人不多,起居郎说了,太后娘娘玉体最为紧要,他只是烧了些,咳了点儿血,起不来了,也不碍大事。”

    这病来如山倒,真是措不及手。

    楚翊道:“这么严重?母后身边不是有个近身伺候的太医么,让他过来一趟就成了。正好,母后今日也要到朕这里来考校功课。”

    看来是太后娘娘一早派人来太和殿传过话了,说晚些会来。

    孙海别的看不出,那个起居郎对太后娘娘是怎样一副心肠,却瞒不过他这个宫里浸淫多年的老人,娘娘是有些朝三暮四,苏大人如今却是骑虎难下,已经招惹了,又动了心,哪个男人还能容忍心爱的女人琵琶别抱,就算是他这个已经去了势的半个男人也不能。

    苏探微这一病,恨不得演出一股病入膏肓的架势,太医院那边反应动作也非常迅速。

    日头偏斜,过了午,传闻中的那个少年太医便到了他的兆丰轩。

    “苏大人,小人奉命来为你诊治。”

    在少年太医迈入一只左脚时,起居郎苏某将头支起了一点,目光先观其面。

    来人身穿青灰襕袍,眉鬓做过特殊的修理,整整齐齐,看着秀气,郁郁葱葱,还是个嫩的能掐出水的十七八少年。气质上也格外低调谦和,就和……他刚进入太医院时一样。

    看来,他是楚珩的替身,而这个人,又是他的替身。

    收集这么多替身在身边,不断地退而求其次,太后娘娘真会玩。

    苏某人冷脸将头重新枕了回去,身体俨然一尾濒死之鱼,困于浅滩上不动如山。

    少年太医前来为他看脉象,请他出手时,苏探微似并未听见,少年又谨慎万分地试探着唤了一声:“苏大人?”

    这回是听见了,病榻上的苏大人突然回过眸,瞥了他一眼,这一眼,少年目中惶惶,瑟瑟发颤,忽听他道:“你叫什么。”

    少年赶紧屏息敛容回话:“小人、小人名叶骊,在,在太医院当差的。”

    “刚来?”苏探微继续问。

    听说这个苏大人,也是从太医院出去的,听到他的事,叶骊私心里不知有多羡慕。

    可叶骊也自知羡慕不来,人家本就是进士出身,而他则什么都不是,除了医书药典,别的什么也读不懂。

    太后娘娘看着他的眼睛时,都是在透过的眼睛,去看另一个人。

    他今见了苏大人,才知道,娘娘心中惦念不忘之人是谁。

    对方是如此一个轩然昂藏的男人,气韵华茂,神采烨烨,秋菊春松,不可攀摘。岂是他能够比拟?

    叶骊缩着臂膀,颤颤巍巍点头:“是,小人出身杏林世家,祖上曾在宫中为官,伺候过高祖爷,小人是得蒙皇恩,如今才能侍奉太后……”

    “闭嘴。”

    苏探微蓦然心浮气躁,不耐地打断了他,单是“侍奉太后”几个字,便让他心烦不安。

    无法忽视的嫉妒,来势汹汹,他看床边的这个少年是怎么看都刺眼。

    叶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本是来苏大人看病的,可苏大人虽躺在病榻上,看起来精神却很好,哪里有一丝病态?他又不敢说,只好搬出太后:“娘娘在太和殿考校陛下温书,小人还要替娘娘看诊,苏大人若是不愿小人探脉,小人就——”

    话未说完,苏探微坐起了身:“我去。”

    叶骊一愣,眼珠滚圆:“苏、苏大人?”

    苏探微不想装了,装柔弱真不是他干的事,将叶骊一把推开。

    “你医术不精,多温习几遍乔老的药经去,别因火候不到贻误了娘娘的病。”

    苏探微低头要找寻自己的鞋履,不期然,门外响起太后娘娘那熟悉的略带笑语与浓浓鼻音的嗓音。

    “叶骊?”

    姜月见,对谁说话都是这个强调么。

    苏探微头皮一紧,忽然觉得,仪王和隋青云也只是个可怜虫罢了。

    叶骊没反应过来,耳中又听到闷闷一声,苏大人居然躺回了床板。

    叶骊惊讶:“苏、苏大人?”

    苏大人刚刚不是好了么,都能起身了,怎么又躺回去了?

    不多时,太后娘娘步入了兆丰轩。

    日晖洒落娘娘鬓间高昂的翠翘,蒙上一层浅绿的光华。她身上穿一条樱桃红薄罗团花洒金裙,伴随步履摇漾,玉指间捏一把缂丝美人图团扇,一扇一起,凉风习习,扑向娘娘两耳旁悬挂的一绺纤细的发丝。

    叶骊近乎看呆了,但他虽然初来乍到,也谨记爷爷的教诲,知道不可多看,急忙岔开视线。

    少年不端庄持重,近乎连滚带爬地奔向太后娘娘,举起臂膀要给娘娘素手托着。

    姜月见目光不离床榻上的男人,盈盈然勾了红唇,静默地看了他半晌,转面对叶骊道:“你出去吧。”

    叶骊只好领命去了。

    姜月见款步,来他身后,坐上了他的床榻。

    男人似已入眠,背对向她,不理不睬。

    姜月见幽幽叹息,坐了一小会儿功夫,见他还能憋得住不和自己说话,太后娘娘用团扇拍了一下他的脸。

    “探微,哀家这不是来瞧你了么。”

    隔了一层薄薄的被,他转过身来,俊秀的脸庞挂着一团团密密的汗珠点,晶莹剔透。

    分明就是没病,非要大夏天的将自己捂着,没病也捂出痱子了,姜月见将她被角扯开,微垂粉靥,眸光专注凝视:“生气了?”

    苏探微毫不遮掩着:“太后在身边招募了多少近臣,臣只是其中之一吧?”

    “好酸,”姜月见开怀,用团扇掩住不断上翘的红唇,妙目一开一合,眼睫微微地滚动,“你不是要去前朝么,自然不能在后宫走动得方便了,哀家身上又不适,还不许找个人来看看?那乔玄老眼昏花的,要是把错了脉,哀家承受不起。”

    苏探微的两臂撑向身后,支起了上半身,口吻有些急促:“娘娘病了?”

    姜月见跨上玉腿,纤纤素手抵在他的肩,将他推倒在榻,俯瞰下来,柔声道:“你之前给哀家开了一些调理月事的方子,哀家吃了,停了药之后前

    几天来了癸水,的确不怎么痛了。可是哀家来了癸水,又不能来见你,因为哀家一见到你,就会忍不住想要你,所以冷落你啦。”

    太后娘娘犹如安抚着怀中最宠爱的猫咪,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顶毛,末了,嘴唇落下,是一个个温柔的吻。

    苏探微闭了双眼,享受着柔软芬芳的红唇,一点点朝他整颗日日悬而不下的心脏鲸吞蚕食,将他一丝丝吞噬殆尽。

    没有理智,不再有醋意,太后搂向他,亲吻他,脱掉了裙,直至,独占了他。

    晌午过后,兆丰轩朝西的窗子,斜斜的日光有些晒人,浑身都是湿汗。

    他像是饿了数年之久,难以自控,将她欺负得嘤嘤哭泣,描画着精致妆容的脸蛋上满是湿痕,最后,被他用唇舌缓缓地吻干。

    乱发下的容颜,白到宛如反光,苏探微拨开太后娘娘额前黏着皮肤的发丝,低声道:“娘娘安好,臣之大幸。不念一往而深,唯求始终如一。”

    可以不要一切,名声、名分,包括,不要她太过浓烈的爱情,只要,她不像这几日这样,因为别的人,让他这般折磨。

    因为他发现自己,其实受不了这样的折磨。

    太后娘娘的美眸轻轻地眨,“你说什么?哀家没听见。”

    她分明是听见了,却在抵赖。

    也罢,既然娘娘玩赖,他便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告诉她:“兽也有独占之心,嫉妒之心,臣比野兽,不遑多让。望娘娘知悉。”

    姜月见懂了,她轻笑:“你是那种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人吗?你向往着这种?”

    苏探微蹙眉:“臣以前不知道,但现在,臣知道,臣想要娘娘独一无一的垂青,自然,自己也应做到如此,否则,便是道德虚伪的伪君子。所以,臣是向往这种的。”

    “那好吧。”

    姜月见敛了敛眸。

    “哀家考虑考虑。”

    敞开心扉说完这番话,姜月见自己也被折腾得不轻,她想回去了,借了一个由头:“叶骊在等,哀家先走了。”

    她不说这句话,何事也没有,但既出了口,人还没离开床榻,软软的腰便被勾了回去。

    太后重新跌回男人怀中,摔得眼冒金星,她只一抬眼,男人的眸,如黑云压城城欲摧,沉沉覆下来,风雷在里头翻涌。

    她的心跳得不觉快了几分,可又不想就此示软,咬牙道:“怎么,哀家连提都不能提了?”

    某人醋性大,坚持不肯松绑,无论她如何挣动

    。

    被他打败了,姜月见无力点点头,“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哀家不说他了,你快些松手。哀家是趁着陛下背不出来书在那儿耍赖的空隙里出来的,一会儿玉环她们稳不住了,哀家得露馅儿了……”

    苏探微锢着她的身子,在她身后靠了过来,“娘娘若是身子不适,只能来找臣,听到了么?答应臣,臣便放你走。”

    姜月见又好气又好笑,瞥向他:“醋劲儿就这么大?”

    “是的,”苏探微竟然诚实坦白,但又否认,让她看不懂了,“也不是。”

    “别人的医术臣信不过,那个年轻人嘴边还没一圈毛,乳臭未干,臣做不到放心把娘娘交给任何人。”

    说来说去,不还是吃醋?

    说到底,这天底下就他一个大夫了,又想长了翅膀飞走,又想让她只有他一个,苏探微算盘打得可真响啊。

    姜月见本来都不愿理他,可为了脱身,只好先顺着他的话来,便道:“好,哀家不找旁人,只找探微。”

    本以为这边可以脱身离去了,他却没立刻放手,等到姜月见逐渐失去了耐心之际,那只手,轻飘地抬起了自己的下巴。

    她被他握着脸蛋,身不由己地向他靠了过去。

    他亲了上来,主动,大胆,热烈。

    唇齿相碰,涎液相缠。

    “……”

    他的五指梳入了她蓬松的发尾,握着她腰,不让她滑下去,如霸道地掌梏着珍贵的宝物,呵护备至。

    他对自己的认知一点都不错,他就是一只狡猾贪婪的兽,在圈画自己的领地,不许他人染指半分。

    ?)

    姜月见晕晕乎乎想。

    要是楚珩也这样,她大概真的,早就爱惨了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