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雀金裘 > 正文 第 103 章
    池畔的月色,沿着紫雾弥漫的密林,悄无声息地斜倚过去,直至没入画楼的穹顶,浩大的月光将鸱吻晒着迸出银色琉璃的光辉。

    心事重重的傅银钏,连沐浴都不曾,一个人向里靠在罗汉榻上,恍如出神。

    连景午何时来到了她身边都没察觉。

    景午微锁眉宇,听下人说,夫人今日入宫赴宴去了,回来之后便一个人沉默无话的,他看了一眼傅银钏手边的高几,上面精致的木匣里,置有一对她最爱的昆仑玉的镯子,就连得了一双梦寐以求的镯子都高兴不起来,景午心恐她是在宫中受了气。

    不过夫人一向爱在末节上斤斤计较,和皇后娘娘闹矛盾也不在少数,只是后来多半都插科打诨着过去了,从来没出过大事儿。

    景午靠向夫人,低头凝视傅银钏粉白的面颊,烛光照在她的脸蛋上,笼罩了清透的光晕,肌肤白嫩,近乎吹弹可破,他低声道:“蜜儿。”

    两只长臂,便将她轻轻悄悄地一揽,欲将她整个人拥在怀里。

    但景午也很有自知之明。

    她从来不需要他的安慰,只是他一厢情愿,想这样做罢了。

    看在傅家的份儿上,她还是愿意与他周旋几分的。

    但这一次却不同,在他靠向妻子,并深切而温柔地将她揽在怀里时,从那柔软的面料底下,探出来一双饱满的藕臂,将他环抱住了。

    这是回应。

    景午的身体整个僵住。

    他不敢置信,去看夫人乌黑绵密的发顶。

    那双臂膀将他环抱更紧,在他尚在惊愕,不能反应过来之时,只听见压抑得极低极低,宛如饮泣的声音,伴随着被她贴住的胸部肌肉的震动,清晰无余地传入了景午脑海中。

    “蜜……蜜儿。”

    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嗓音有些哆嗦。

    若不是天降鸿运,便是日出西天,他实在不能相信,自己会得到她如此温柔的眷顾。

    她没给任何回应,只是,当他唤出她的名字时,傅银钏的身子在战栗发抖,须臾,从眼眶之中喷涌而出的灼热便晕湿了他的前襟,渗入薄薄的寝衣的衣料间,烫得人的灵魂都为之震荡。

    “蜜儿,你怎了。”景午有些不敢捧她的脸,小心翼翼地问。

    “夫君……”

    傅银钏一声鼻音浓浓的呼唤过后,她哭出了声音。

    就埋首在他的胸前,哭得肝肠寸断不能止息一般,泪如波涛。

    很快他身前全湿了。

    可他笨手笨脚,不知该如何安慰,便只好将她整个兜住,让她埋在他的怀中,尽情肆意地哭个痛快。

    作为她的依靠,给她安定停泊的信赖,这在以前,是绝无可能发生的事。

    景午不知自己是从何时起有了这样的幸运,但只要蜜儿想,他愿意交付一切,哪怕性命也在所不惜。

    傅银钏的哭泣好像停下了,她抽噎着,两只小手攀扯他的脖颈,试图将他的脖颈勾下来,景午不敢有丝毫对抗,任由她施为,将脸整个低了下去,旋即,她便轻轻地凑上了唇,夹杂着苦涩泪水的吻,将他的薄唇完整封缄,他略微睖睁,但依旧不敢有丝毫反抗。

    傅银钏吻过他,勾住他,抱他,樱红的唇瓣擦向了景午的耳廓:“撕碎我,好不好?”

    她的发髻蓬松凌乱,未摘的珠钗,在剧烈的摇动间,落得身后的几案上俯拾皆是。

    她死死地咬着嘴唇,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

    但景午怕她这样憋闷,将她身子憋坏了。因傅银钏本就是个直肠子,根本不是心里能憋事情的人。

    他下了一些死手的,最后,傅银钏扶住了案,哭嚷了出来。

    他从身后捞起那条搁浅的美人鱼,将她重重地摁入怀抱,气息略有些不匀:“还要撕碎么?”

    不知发生了什么,她居然敢对他说这样的话了,景午只好身体力行地令夫人重温旧魇。

    果然她哆嗦了起来,战战兢兢地哼哧道:“不……不要了……”

    景午勾了勾唇。

    “蜜儿乖,累了便睡吧。”

    他温情脉脉地替她擦汗。

    可傅银钏不愿睡,她重重地摇头。

    如此反常,景午不敢有半分的忽视了,他紧紧搂着她,温声道:“到底怎么了?你说出来,我替你排忧解难。”

    傅银钏咬着下唇,被咬破的唇肉沁出了血痕,她回眸,眼神执拧地看他。

    的确,只有他能为她排忧解难。

    她握住了景午的手,幽幽地出了声音:“夫君,收手吧。”

    就在她脱口而出的一刹,景午被她拽住的腕骨狠狠一沉。但傅银钏掀开眼皮,看不出他神情间有何异样,他只是垂落视线,极其平静地望向她,笑了笑:“我现在收手,蜜儿会摔下去的。”

    “我不是说这个,”傅银钏哽咽了声息,将他的手腕拽得更紧,“你的一切行动和计划,我都知道了。景午,你真的想瞒着我,

    一个人去做这种,会连累全家都掉脑袋的事情吗?”

    景午终于有了反应,他震惊地张大了眼:“你说什么?”

    傅银钏也不再和他兜圈,她重力攀上景午的脖子,眼睫微抖,放狠了一些语气:“你知道我是如何知晓这一切的吗?我做了一个梦!景午,梦里你是成事了,可是那个邝日游,还有那个徐霭,他们根本就不满足给厉王复仇!他们想要的是江山!景午,你和他们不是同路之人,你要是再继续错下去,你可知道,最终会有什么后果!”

    景午怔忡地看着自己滔滔不绝的妻子,她鲜少会理自己,更别提,对他投怀送抱,又亲,又靠,对他耳语呢喃,对他说这些,她根本从来不会操心,也仿佛永远不该她操心的事。

    她说,她做了一个梦?

    那是个什么梦?

    景午只知道,她今天入了宫,回来之后,她便说,她做了一个古怪离奇的梦。

    莫非,是宫中有人授意,刻意试探?

    “蜜儿,这件事,我没有退路。”

    既然挑明了,他也索性挑明,就这样告诉她。

    他哑了嗓音。

    “你这样问我,可是……想与我和离?”

    她一怔,随后便也哑着嗓,颤抖着一笑:“如果是呢?”

    景午闭了闭眼,僵硬的躯体如一尊石头人像,他惨淡地笑出了声音,自嘲地道:“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我不该自私留你的,蜜儿,你若是想去,便去吧。”

    傅银钏恨不得晃着他,晃出他脑子里的水!

    她苦涩而愠怒地道:“离了你,我何去何从?景午,我满心都是你,你又让我嫁给别的什么人?”

    景午呆住,不能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话,他滞住半晌,眼风有些发抖:“蜜、蜜儿,你说什么?”

    他其实听见了的。

    她说,她满心里都是他。

    景午不敢相信,他想让她再说一遍。

    可傅银钏没有说,她扔出了更厉害的一句。

    “景午,我们前世,有一个孩儿的……”

    伴随着热泪,她哽咽而出这句话。

    随即,她扑入景午怀中,痛苦地咬住了他的肩,那么用力,那么用力,仿佛要用力到撕下一块他带血的皮肉来,和着血泪一块儿吞了,方解心头之恨。

    景午却已不能反应。

    他木然地张大了些嘴巴,近乎木胎泥塑,尽管肩膀上的疼痛清晰地提醒着他,这并不是幻觉。

    “夫君,”傅银钏搂住他的脖颈,亲昵而温存,贴着他的耳珠,苦闷、娇柔、悲痛地一缕缕窜出声息,“刺配三千里,永不回朝……你可知道,我们的孩儿,他一生,都只能是三等籍户,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

    大业户籍分为四等。

    第一等为官;

    第二等为民;

    第三等,则是不能从政,也不能务农的民,只能做工亦或经商养活己身,终其一生,条条受限,永无出头之日。

    至于第四等,则是贱籍。

    “我和你,如果有子孙后代,那么子子孙孙,都是三等籍,遇赦不赦……”

    “不能为官,不能承袭爵位……不,这个公爵,也会被褫夺,景家四世三公,荣耀不复,沦为罪孽……”

    景午的身体忽然激烈一颤。

    他真的能将复仇,做得滴水无痕么。

    谋刺一朝天子,能全身而退的把握,谁也不敢说自己有。

    倘若事情败露,他必难逃一死,景家的门望声誉也要因此而坠地,倘若这些也可以不顾惜,夫人说,她曾和他,有过一个孩子,那个孩子,永远都是低等户籍,在大业这个人人以门阀高低看人,以入仕为至高荣誉的世界里,三等户籍,便意味着永世无翻身可能,他必要背着旁人指点和异端目光去活那一世。

    傅银钏拉住他的衣袖,充满祈求,往下轻轻地拽动,他已闭了眼,仿佛在调试和平息着什么,傅银钏哑嗓软语哀求:“夫君,算我求你了,你真的,真的对我和孩子如此绝情吗,为了厉王,你已经试错过一次了,可结果你得到了什么,我们夫妻分隔一世,终老不复相见,难道这就是你不计代价穷极一生想要的吗?”

    他紧闭着眼,但被她拽住的袖口下,那双手握成了拳,暴起了一条条狰狞的青筋,在极度隐忍的自控之下,如一张拉满的弓,弓弦发出了求生的嗡鸣,激烈地颤动。

    “蜜儿,”他闭着眼,神色紧绷,痛苦地道,“你,容我想想、容我想想……”

    汗珠濡湿了他的发根,湿淋淋的碎发贴着额,他胡乱挥手擦掉,已顾不得国公爷的矜贵体面,等不到身旁一丝声息,他的心有些惶恐,这时,傅银钏的双臂恰恰无声无息地滑落下去了。

    这一切都让他陡然产生了一种更加悸动的情绪。

    就在那双柔柔软软,充斥着女子体香和温软的肌肤,与他彻底分隔的那一刹,他没有抓住的那一刹,一种巨大的,他也说不上来的苦楚,重重往心上锤

    击了下来。

    他茫然地睁着双眸,近乎失了魂魄地望着她,傅银钏不闻不问,像是要给他留足思考的空间,她什么也没说,便转身去了。

    傅银钏这一夜离了国公府,回了自己在岁皇城中置办的宅邸。

    宅邸虽小,却是一间再好不过的容身之处。

    她想,她对景午,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那个男人,若真的愚昧,冥顽不灵,不把她的生死安危,也不把他们之间的夫妻之情放在心上,那她实则也没必要继续爱他。

    其实她刚为了说服他,对他说了谎。

    上辈子,他们没有到老都不复相见。

    她是去白城见过他的。

    景午过得很不好,她也是那时才知,其实他本没有什么不能沐浴阳光的怪癖,而是他得了一种罕见的病症,身为他同床共枕多年的妻子,她却不知道,原来他晒了阳光,全身会起红斑,又痒又痛,这种病不能根治。

    好在白城那地方终年日光不盛,四季冰雪,只有初去时他身体出过一次大的毛病,后来一直适应得不错,可那地方极为苦寒,终年狐裘加身都扛不住冷,别提他一个流放的刑徒。

    傅银钏吃不了那种苦,因此,她也只是在儿子长大成人了以后,去白城陪了他一段。

    也就那一段时间而已。

    之后她又回了岁皇城,依旧过着自己与儿子经商的小日子,直至寿数终年。

    上辈子,景午一直不知道自己有一个儿子,她对他说,她早已另寻他欢,那人比她年纪小十岁,是个六品的武将,年纪轻意气盛,而且,他们生了一个儿子。

    她问他,可曾后悔。

    可在骗他那一刻,她看到他耷拉下来的脚链,眼底寂灭的光,那种哀莫大于心死的绝望,她却有些不忍了。

    也罢,大半辈子都过去了,他后不后悔,早已不再重要,只是一个执念罢了。

    于是她装作不想再听,轻巧地避过了答案,踏上了归京之程。

    傅银钏知道自己一身毛病特别多,她贪慕虚荣,又小气,又势利,好吃懒做,嘴巴还碎,可能自认为唯一的优点,那便是,对她在乎的人,她非常护短,她可以掏心掏肺地对那个人好。

    景午上辈子自作孽不可活,她改不了他的命,这辈子可以重来,她要拉他一把,无论如何,她要救他。

    但她也不知道,景午究竟会做何种决定,这一夜看似风平浪静,她的心,却宛如在油锅当中反复煎熬了一整晚。

    一夜不能落枕。

    醒过神来,不觉天色已经蒙蒙亮,她听到一声推门的吱呀声。

    屋门没有关,是在等着那个人。

    傅银钏抬高视线,看到了推门而入的人,他还是昨夜里那身外袍,眼下有淡淡的乌青。

    修长的指节停在木门菱格上,他的视线捕捉到她,缓和地,牵了一下唇角:“蜜儿。”

    傅银钏的泪水再一次肆虐而出,她也不顾脚上没有穿鞋,用力奔下了床榻,冲进了景午的怀抱,死死地,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他抱住。

    不管,她什么都不想管了!

    如果他还执迷不忘,那她就绑了他,囚禁他,让他只能待在她的暗室里,除了她谁也不能见。

    既要做囚徒,不如做她的,一辈子做她的阶下之囚。

    景午被她生猛地一撞过来,差点儿吐血,好在身板还算有些强度,将她接住了,长臂搂下来,抱住了傅银钏柔腴的腰肢,将脸轻轻往下埋过来,深入她乌黑浓密的发丝。

    “你这个糊涂蛋,王八蛋,你为什么,为什么啊……”

    她用力地捶打他的后背,要将她的不满和郁愤都发泄出来。

    重重地打了几拳,景午被前后殴打得真的快吐血了,他握住了傅银钏的粉拳,强迫她保持冷静:“蜜儿!”

    “蜜儿我错了,”他才哄了一声,傅银钏就安静了,睁着大大的泪眼,迷迷茫茫地望着他,景午耐性地将她的粉拳揣进怀中,低下脸,含蓄地吻了一下傅银钏的额头,“我错了,我再也不能辜负你。”

    傅银钏唰地泪流满面:“你真的决定了吗,你,你不要为厉王报仇了吗?”

    景午苦笑了一下:“如果真如你所说,那么我前世已经为他复仇了,不论结果如何,我付出了我能付出的一切代价,不计后果地,选择为他复仇了。前世我已不欠厉王和我阿姊,我负的,是我的夫人。既然如此,这一次我岂能再负你?”

    不止傅银钏,还有他们的孩子。

    他不能不顾她们母子,让自己的孩子,因为自己而蒙羞。

    景午心疼她哭得眼泡都红肿了,勾了下唇,指腹缱绻地擦掉夫人脸颊上的泪痕,柔声道:“邝日游与我还有一些来往。因为备战胡羌之事,他和他的广济军再次被楚珩孤立,他心生不忿……你说得对,我和邝日游道不同,比起还报厉王知遇之恩,他更在乎的是眼下之利,和他自己的日益膨胀的野心。今日我会入宫向楚珩自首陈情。”

    他终于回头了……

    傅银钏想抱住他,狠狠地亲他。

    可这件事还没完,他这个态度,根本就不对。

    她沙哑着声音道:“既是自首,你就好好说,你还敢对陛下直呼姓名?”

    景午一怔,随即也笑了下:“好。我也只是习惯了,当年接手南衙的时候,楚珩……陛下,他才只有十一岁,才那么一点高。”

    他随手比划了一个只到他胸口的高度。

    对他和厉王而言,楚珩更像是一个后来反目成仇的弟弟。

    但这些年已过去了,平心而论,对于大业,楚珩已算得上励精图治,他比先帝,更具备帝王的气魄和实力。

    “蜜儿,如果这一次我能安然无恙,我愿退去国公之爵,我们离开岁皇城好么。”

    傅银钏知道那个心结只怕没那么容易放下,他肯做出这样的让步,将来也不知如何面对陛下,便想着离开这座漩涡。

    那么好,她也愿意陪他。

    “一言为定,夫君,我等着你回来。”

    *

    耐不住皇后的软磨硬泡,楚珩老实交代了一些关于景午的事情。

    姜月见现在知道的也不多,但也差不多知道了,邝日游打算在陛下亲征之时在背后搞鬼,并且目前已经和宫内的眼线有所勾连。

    楚珩按兵不动,看着这帮人在底下眉来眼去的,他稳如泰山。

    可他越这样自在,姜月见越是担心:“景午真的会来告发同党吗?”

    楚珩摸了一下姜月见红肿的嘴唇,眸光轻轻一闪,“他来不来,只是关系到他和傅银钏死活,对朕来说无足轻重,结局也不会改变,无非是达到目的的方式,朕可能会换一种。”

    景午被告知,陛下去了靶场,便追随内黄门的指引,来到陛下习箭的场地所在。

    整个射箭场上空空旷旷,竖有十余座箭靶,中央只有楚珩一人,弯弓射箭,箭无虚发。

    来时景午已做了准备,无论将要面临的,是雷霆亦或雨露,他所要谨记的,唯有夫人的话,那便是尽力保全自身。

    景午向前行叉手礼,楚珩犹如不闻,又是一箭,牢固地钉入了箭靶之后,他弯腰,从斜支阶下的箭囊里抽出了另外一支羽箭。

    身后传来景午的声音:“臣景午,有事起奏。”

    “讲。”

    楚珩扣弦,干脆利落地抛下一个字。

    景午沉声道:“臣要检举一人。”

    ?梅燃)

    不等楚珩再问,那人是谁。

    他已自招:“臣要检举自己,与邝日游结党往来,已非一日,其亲信,日与我安国公府相交,臣手中,握有其造次谋反的凭证。”

    话音未落,楚珩转过了身。

    长弓所指,箭镞所指,便是景午的眉心。

    “你可知,就凭你这一句话,朕便可以箭杀你于台下。”

    景午知道。

    他抬高下颌,不动岿然。

    楚珩讥诮地居高临下,曲指,旋即指尖骤然松弛。

    那箭矢劈开一片看不见的气浪,笔直无误地擦过了景午的头皮,轰然,撞碎了他束发的一枚玉冠。

    玉冠被箭装成几瓣,沿着头颅滚落下来,发丝业已凌乱,纷纷披落。

    外秀绝伦的安国公霎时间披头散发,形容狼狈。

    楚珩看了一眼,将弓抛在了地上。

    “呈上来。”!